一艘漂亮的雙層游船已經在南越通往西涼的運河上行駛三天了。
船內主要人物三個——宛若卿,景言,當然還有蠱王。
之所以選擇水路,是考慮到蠱王的傷勢。
他的傷勢過重,能保住小命已經不錯,實在不適宜長途勞頓。
坐船平穩,雖然要繞路,但是不用走山路顛簸茆。
本著磨刀不誤砍柴工的原則,宛若卿最終還是決定多花一點時間走水路。
「公子,我們真的不用跟裴公子告辭嗎?」景言有些擔憂,「他畢竟是一國之主,你不怕引起他反彈嗎?」
「反彈?」宛若卿笑一聲,「難道他還想與西涼為敵?蚊」
景言嘆口氣︰「我知道御世國不能和西涼抗衡,但是若加上南越,要給西涼找點麻煩也不是難事。加上,一個對西涼虎視眈眈的東陵,到時候西涼很有可能四面環敵。」
「放心吧,他不會給自己樹個強敵的。」宛若卿笑起來,「我太了解他了,他才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他苦心經營的一切。因為他會怕,如果西涼孤注一擲,一定要滅御世國,未必不能成事,畢竟御世國那麼小。西涼如果要和人聯合,價格可以開得比御世國高得多,只是現在誰都不想兩敗俱傷。」
景言點頭︰「還是公子想的全面。」
宛若卿伸個懶腰︰「蠱王陛下不知道醒了沒。」
療傷的藥有催眠的作用,此刻蠱王睡下還未起來。
「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跟他說你的身份?」景言有些擔憂,「我怕他知道你的身份以後,覺得受了欺騙,不給皇上。」
宛若卿听到這個話題,也忍不住有些擔憂︰「走一步算一步吧,把他綁架到西涼再說。現在跟他說,他還能回去,出了南越,到了西涼,就是我們的天下。」
「倒也是。」景言忍不住笑起來,「他進退不能,只能治好了皇上的病才能走,沒得選擇。」
「希望如此。」宛若卿並不樂觀,她還想著別的事情。
十七年前,耶律皇後可以拿到這種罕見的雪蠶蠱,恐怕和這個蠱王有些淵源,或者,跟上一屆蠱王有淵源。
現在這個南越蠱王大概三十上下的年紀,十年前,恐怕只有十一二歲,不大可能和耶律皇後認識吧?
水路走了十天才出南越國境,到了西涼南邊境,便有軍隊接應。
宛若卿忍不住南越方向多看了兩眼,心中有些不可思議。
她與裴澧夜的緣分,難道就到此為止了嗎?
老天安排這一次的相見,可能只是為了讓她確定她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裴澧夜這樣的男人,她駕馭不了。
前世的經驗告訴她,或者找一個赫連圖那樣溫潤如水般的男子,才能平安一生。
「燕公子,皇上來的密函,說一旦見到燕公子,就一定讓下官親手交給燕公子。」靖南守軍統領遞上一封信。
宛若卿有些詫異,忽然有些害怕,該不是他的病突變了吧?
展開信,看起來,她心中才安定下來。
信中詳細地寫了御兒在他離開以後的成長情況,以日記的形式,一頁一頁記下來。當發送軍情的時候,赫連圖就將這些日記單獨封一封密函,讓統領保留,等宛若卿回西涼就交給她。
宛若卿笑起來,阿圖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離開這麼久,她最想念的那個人,就是御兒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抱抱他,親親他。
她的寶貝,她的全部,她生命的延續。
而在這之前,在她還沒有辦法看到他,抱他親他之前,若是能這樣,知道他每天發生了什麼,知道他幾時會坐,幾時會爬,幾時開口叫娘,叫爹,也是一樁美好的事。
「怎麼了,皇上都跟你說了什麼情話,讓你笑成這樣?」景言忍不住打趣。
宛若卿笑道︰「哪里有什麼情話,我的情人就一個,他叫赫連御,壞小子現在會坐會爬了,我走以後沒幾天,就叫娘了,第一聲叫的是娘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抓得我手都疼了!」景言苦笑地看著自己被死死扣住的雙臂,這女人的力氣真不是一般的大。
「哦,對不起。」宛若卿趕緊松手,又忍不住傷春悲秋地道,「不過那臭小子只要爹不要娘了,這幾天,天天跟著他爹睡,粘著他爹連發病的次數都少了,看起來,我回去以後,要重新和他培養感情了。」
「放心吧,血濃于水,你可是他嫡親的娘呢,他以後一定會明白,他娘是為了他爹,才狠心拋下幼小的他,長途跋涉,求得神醫來醫治他爹。」景言笑言安慰。
宛若卿笑起來︰「蠱王的身體好多了呢,希望他可以適應戈壁的氣候,順利到達白水城。」
「放心吧,都到了這一步了,老天不會玩我們玩得這麼過分的。」景言拍拍她的肩,「陸向導留在這里,我們依然跟著老陳走,相信很快就到了。」
宛若卿點點頭︰「你這麼說我倒是安心一些了。」
「我在想,我直接去西陲跟秦王殿下報道吧。」景言忽然加了一句。
宛若卿一愣︰「你不想回白水城看看嗎?」
景言看看天︰「回去……其實我也不知道呢,總覺的現在回去還不是時候。」
「娜娜和錦繡都在白水城,你不回去做什麼,什麼時候不時候,西陲又沒有打仗,不少你一個先鋒,回去看看你妹妹,你和錦繡小兩口也可以好好聚聚。」
「這……」
「這是懿旨,不得違抗。」宛若卿笑起來,也有些擔憂,「你和錦繡那丫頭也不知道在搞些什麼,她說想在我身邊再留幾年,你又說尊重她,似乎也不急著娶。有些事情,別拖著,拖著拖著,就變味了。」
景言月兌口道︰「你以前也因為拖延,而錯過了什麼嗎?」
宛若卿一愣,轉移話題︰「去吧,我們去看看蠱王陛下是不是準備好可以啟程。」
朝陽火紅,照在她修長的背影上,竟多了幾分蒼涼。
景言遙遙頭,甩掉剛才的錯覺,跟在她身後。宛若卿看著地,一樣能不發,思緒卻回到遙遠的過去。
她總是說,還早,等她完成這件任務,她就嫁給他。
然後,任務一樁接著一樁,婚事一拖再拖。
但是現在想想,到底是已經結婚了好,還是未結婚好呢?
其實結果是,不結婚的話,她被她男朋友殺了,結了婚的話,她就被她丈夫殺了。
好像也沒啥區別。
但她經常在想,或者結婚以後,她就會不再接任務或者少接,那麼,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呢?
可她舍不得,她愛這種在刀口上舌忝血的日子。
說到底,誰也不怨,怨她不願早日退出罷了。
所以當她來到這個時代,當她知道自己是燕氏後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們棄武從商。
可能潛意識里,她還是希望能補救這件事情。
但是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傻得可以。
前世的事情,今生又怎麼能來補救?
她沉迷在過去太久,永遠都看不見身邊人的好。
幸好啊,他出現了,他對她好,好的讓她覺得,即使有一天他背叛了她,她都無法去怨恨他什麼。
事實就是如此,只要這一刻是真的,何必去在乎以後會如何?
也許老天讓她帶著前世的記憶轉世投胎,就是為了讓她遇到這些人,經歷這些事,然後將前塵往事想得透徹一些。
現在,她明白了。
她要的幸福,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她完全可以過得幸福一些。
所以……
幸福,我來了。
阿圖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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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涼以後的宛若卿才知道,赫連圖送來的信真的叫做報喜不報憂。
韓太醫說,他的病勢,甚至比之前想象中還要嚴重得多。
但是每一次,他都說,他一定會等到她回來,帶著可以救他的人回到他身邊來。
「你怎麼那麼傻,可有想過,也許我說動不了蠱王來呢?」宛若卿嘆息一聲,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男子,他剛剛經歷過一場病發。
「怎麼會,我的皇後這麼有本事,肯定能成功的。」赫連圖笑起來,有些虛弱。
宛若卿握住他的手,依然冰涼,心中卻溫暖︰「其實,這次回來,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而且,就是現在,你一定必須知道。」
「什麼事?」赫連圖有些好奇。
宛若卿笑而不語,忽地將自己才唇貼上他蒼白冰涼的唇,停留了數秒才離開。
「就是這樣。」她笑。
赫連圖被她忽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再抬頭,佳人已經站起來,走到了門口。
「到底是哪樣?」什麼叫「就是這樣」?
「就是……」宛若卿看著故意裝傻的他,「就是我該去跟蠱王請罪了,我女扮男裝把他騙到了西涼,這事難辦呢!」
說完,她一溜煙地跑了。
赫連圖看著宛若卿離開的背影,愣了有好半晌,忽地嘴角慢慢地翹起來,旋即幅度越來越大,最後從微笑變成了大笑,終于抑制不住,笑出聲來。
這如花男子一笑,簡直是……花枝亂顫嘛!
他得到了,他努力了這麼多年,終于得到了。
因為這個吻,此刻,他死而無憾!
宛若卿此刻已經換好了女裝,帶著景言出門去見蠱王。
「蠱王陛下恕罪,因為方便行走的關系,所以一路我都做了男裝打扮,還請陛下見諒。」宛若卿對著蠱王行禮,「念在妾身救夫心切的份上,還請蠱王大人有大量,要怎麼處罰都行,但是一定要為我夫治病。」
蠱王見到宛若卿時,愣了半晌,忽地笑起來︰「也罷也罷,孽緣孽緣啊!」
「陛下此話何解?」宛若卿有些不解。
蠱王嘆口氣︰「進得西涼,我就在想,也許此事真是與我有些淵源。到了皇宮,我就更加肯定了,看起來,解鈴還須系鈴人,再說一個人若是中了雪蠶蠱,活不過二十四個時辰,也就是兩天。而西涼國主居然活了十七年,這本身是個奇跡,我也有些好奇。」
「陛下說的淵源是什麼意思?」宛若卿听出些門道來。
蠱王遲疑了一下才道︰「其實,這都是我年少時期做下的錯事。十七年前,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後來的南越王來找我師父,求雪蠶蠱,我師父不願給。我當時也是逞強,因為我的悟性是所有孩子里面最好的,當時已經學了雪蠶蠱的煉制,所以當太子跟我玩的時候,我就偷偷給了他,沒想到,這蠱,居然會中到西涼皇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