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與齊王殿下一塊兒來訪的時候,裴玲瓏正在小廚房里忙得不可開交。
蓮香啪啪啪的跑過來,氣還沒喘勻就貼著緊閉的廚房門喊道︰「小姐,太子殿下跟齊王殿下來了,王爺讓你去呢。」
廚房里的裴玲瓏手下不停的一味味草藥丟進藥爐里,耳中听得太子殿下時動作頓了頓,隨即不耐道︰「他們來就來了,難不成還要我找人列隊熱烈歡迎嗎?」
門外的蓮香頓足道︰「小姐,太子殿下首次造訪,帶了不少禮物過來,說是專程給你的,王爺推辭不過,便讓我來叫你。你快去看看吧,太子殿下好大的手筆,送來的東西都快堆了滿院子……」
裴玲瓏將最後一味藥丟進藥爐里,若說先前听到太子殿下讓她稍微有那麼一點心緒不寧,也在听見蓮香說他送來許多禮物而變得波瀾不驚了︰「你去回稟王爺,就說我實在抽不開身。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便是,余下的,但憑王爺作主。」
「小姐,這樣不合規矩吧。」蓮香遲疑了下,「那個……是太子殿下,王爺也不敢得罪的人。你這樣……萬一他生氣……」
「我這邊走不開。」裴玲瓏只淡淡的說︰「你就這樣去回王爺。」
蓮香只得回去復命。
裴玲瓏坐在小凳兒上,她從頸項到腰部那條線繃的極緊,漠漠清冷的大眼瞬也不瞬的盯著明亮的爐火。
神思一恍惚,就又想起了蘇杭來。
他瘋狂將匕首刺進她胸口,一刀又一刀。不留余力的。
她的眼底清晰的映出他的瘋狂痛苦,那一刻,痛的竟然不是鮮血長流的身體。她多想再一次撫模那張痛極的臉,她多想親口告訴他,不值得為這個叫顏歡的女子這般痛苦,她多想跟他說聲對不起……
她還想說,不要再恨我,如果有來世,我做牛做馬補償你。
她的來世是這里,那麼,蘇杭呢?
他又在哪里?
木材燃燒發出清脆的 啪聲。裴玲瓏悚然一驚,雙眸驟然睜圓。
她在這里,蘇杭有沒有可能,其實也在這里?
如果蘇杭真的在,如果他也在這里,那麼……
有沒有可能,太子殿下其實就是……他?
他跟蘇杭長的那麼像,他會吹奏姑蘇行,他笑起來的模樣……
裴玲瓏越想越慌,然那慌張里,卻又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她焦急的開始在狹小的小廚房里踱起步來。他,真的會是蘇杭嗎?
忽而想起,那個總愛捉弄她從沒有正形的冥王送她離開冥府時說過一句話,他說,在那里,會有驚喜等著你。
她當時興致缺缺。她一直在等蘇杭,不肯喝下孟婆湯,不肯走過奈何橋,在被鬼差強迫按壓著準備強灌時被冥王看見,他覺得頗有趣,問她何以如此固執。她看著冥王的眼楮,只靜靜地說了一句話。
她說,我要等一個人。
一等,就等了許多年,甚至錯過了最佳的投胎時機。
然而最後,蘇杭不肯見她。他喝下孟婆湯,走過奈何橋。
她萬念俱灰,又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年。
突然有一天,冥王神秘莫測的對她說,小歡兒,你的時間也到了,去吧。
于是,莫名其妙的,她來到了這里,成了一個被拋棄在亂葬崗的三歲小孩。
脖子上扯不下來的瑩白的珠子忽然發出幽幽淡淡的光芒,仿佛朦朧飄渺的柔和的月色,熨著皮膚的溫度卻越來越高。
裴玲瓏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就要伸手去扯,手剛踫到珠子,便听得里邊傳來的略有些焦急的聲音︰「小歡兒,發生什麼事了?」
居然是冥王的聲音。
就知道這東西有古怪。但裴玲瓏眼下關注的卻不是這個,她急急的抓住珠子,再沒有往常從容不迫,連嗓音都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蘇杭是不是也在這里?」
等了一陣,珠子里邊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這種等待真的太煎熬了,這比有人拿劍懸在她頭頂遲遲不落下的煎熬還要急人。裴玲瓏都快忍不住跳腳了才听得那顆珠子里的聲音,悶悶地,帶了些不甘願︰「你怎麼就猜出來了呢?」
裴玲瓏心頭一松,幾乎是狂喜著咧嘴笑了起來︰「他真的在這里?他在哪兒?在楚國境內是不是?就是當今太子楚燁函是不是?」
屏息靜氣的等著珠子里傳出或肯定或否定的聲音。
然而又是半晌,冥王的聲音才不緊不慢的響起來︰「他的確跟你同處一個時空,但究竟哪個是他,你只能自己判斷。」
頓了頓,冥王又道︰「小歡兒,你要小心。」
很是語重心長的意味。
裴玲瓏有一瞬間的怔愣,眼見著手里揪著的珠子光芒弱了下去,忙又急急追問︰「喂等一下,我想知道,現在蘇杭他還記不記得我?他……他還恨我嗎?」
珠子的光芒完全褪去。
「喂。」裴玲瓏跺了下腳。
珠子再不肯給她任何回應。
她忽然拔腿就往外跑,哪還顧得藥爐上正熬著的藥。
然而當她匆忙跑到前廳時,哪里還有楚燁函的影子,連楚瑾南與楚翰昱都沒見影兒,倒是正在收拾茶具的蓮香見她又慌又急的模樣,驚訝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小姐?」
裴玲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蓮香痛叫一聲,小臉都扭曲了︰「小姐,好痛啊!」
裴玲瓏忙放松手勁,呼吸急促︰「太子殿下人呢?」
「走了啊。」蓮香疑惑的看著她,一邊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手腕從她手里抽出來︰「小姐你找太子殿下?怎麼了?」
裴玲瓏轉身就要追出去,蓮香眼明手快的抓住她︰「小姐你干什麼呀?」
「放開。」裴玲瓏的語氣沉沉,帶著無形壓力的急怒。
蓮香不敢再攔,膽戰心驚的看著自家小姐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她還是第一次自家小姐流露出這樣惶急的表情來,太子殿下?他對小姐而言,是不同的嗎?
還是,他就是小姐口中的……那個喜歡的人?
蓮香一驚,這樣的話,王爺怎麼辦呢?
明明不久前的剛剛,小姐還對太子殿下以及他的禮物不屑一顧的啊!
蓮香只覺得自己頭痛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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