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玲瓏的愧疚在這一瞬間達到了頂點,她令他兄弟反目,璐王,不會是第一個與之反目的兄弟。
當然,她並不知道的是,楚瑾南要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效果。
皇帝正在御書房與大臣議事,若是別人,定然是叫人在外候著的,可現在來的是自己最喜歡的兒子,他龍顏大悅,揮退官員,讓人傳他進來。
楚瑾南攜著裴玲瓏一道進去,安順安公公在前邊恭敬的引著,不時將目光投注在裴玲瓏身上,當然都是不動聲色的。
「別緊張,父皇不會怪罪于你的。」楚瑾南拍拍面無表情的裴玲瓏的手背,以作安撫。
「嗯。」裴玲瓏愣了愣,才明白他話里所指——他是擔心皇帝因為她有意的弄丑自己而龍顏大怒。若皇帝覺得自己被耍了,治她個欺君大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兩人進了御書房,皇帝已經等不及而迎了出來,「瑾南,朕的好兒子……快讓朕看看,身體好點了沒?」
「父皇。」楚瑾南松開裴玲瓏的手,任由皇帝握著自己的雙肩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兒臣叩見……」
「朕不是說過麼,讓你免了這些規矩嗎?」皇帝扶著他不讓他下跪請安,完全沒有留意在旁的裴玲瓏,他很滿意楚瑾南的好氣色,笑容加深,喚一旁的安順︰「安順啊,過來看看,秦王的氣色是不是好了許多?」
安順笑容滿面的上前一步︰「回皇上的話,老奴方才瞧著王爺便有此感覺呢!」
楚瑾南將被冷落在一旁的裴玲瓏拉到身邊︰「父皇,兒臣的身體有所好轉,全是玲瓏的功勞。」
「臣媳給父皇請安,願父皇萬福金安。」裴玲瓏屈膝行禮,動作雖有些僵硬,倒也不算失禮。
皇帝後退一步,臉上的笑容早已經收了起來,眯了眼打量眼前明艷動人的女子︰「你說,你是誰?」
「臣媳裴玲瓏。」裴玲瓏不卑不亢的回道。
不是感覺不到皇帝身上驟然散發的威嚴壓迫的氣息,只是心里知道,不管如何,楚瑾南總不會見死不救的。
這樣一想,便覺得心安不少。
更何況,皇帝自是明智,全城的人都知道她在給秦王治病,沒道理皇帝不知道。更何況,他剛剛已經確認了他兒子的身體確實好過從前,如此一來,皇帝大約也會有所顧忌。
但還有句話叫做「死罪能逃活罪難免」,所以為了不受活罪,必要的委屈受了也就受了。
「大膽,你竟敢欺君罔上。」皇帝果然大怒了。
楚瑾南扯著裴玲瓏順勢跪下︰「父皇息怒。」
「瑾南,你給朕起來。」皇帝要給裴玲瓏下馬威,他這個兒子卻跟著請罪,這算怎麼回事,他這下馬威還給不給了?「先頭柔儀跑進宮大吵大鬧,朕還不信,還叱她胡言亂語。而今看來,卻非柔儀在撒謊。裴玲瓏,你今天不給朕說明白了,朕輕易饒不了你。」
這話里警告的意味就很明顯了——別以為我兒子護著你我就動不了你,你不給朕說實話,今天有你的好果子吃。
裴玲瓏盯著厚厚的金線織就龍飛鳳舞的地毯,毫無防備的被他拉著跪下來,低人一等的感覺讓她心生不爽,想了想,形勢比人強,也就不爭那口氣,就要開口,卻被身邊的楚瑾南搶了先︰「父皇,這都是兒臣的主意。兒臣其實一早就見過玲瓏,那時候她的妝容便叫兒臣印象深刻。得知她會參加百花宴,兒臣便托人去了裴府,所以百花宴那一日她會那樣前來,也是兒臣授意……她過門後,兒臣便叫她日日畫那樣的妝容,是兒臣頑皮,不關玲瓏的事,請父皇明鑒。」
「好好好——」皇帝這回是真生氣了,臉色鐵青的瞪著跪在自己腳邊的楚瑾南︰「朕竟然不知道,朕的好兒子,為了一個女人,居然連謊話都學會了,居然敢對朕說謊了——」
不光皇帝氣得不行,裴玲瓏也驚訝的轉頭去看他,他在說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話,皇帝怎麼可能听不出來?而他明知如此,還這樣說……他跪在自己身邊,額頭伏貼著地毯,一動不動任由皇帝責罵。
「安順,你給朕瞧瞧,朕的好兒子啊,出息了啊,敢再朕跟前撒謊了……」
「皇上,皇上您別生氣,保重龍體啊。」安順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幫皇帝順氣,「依老奴看啊,王爺這是擔心皇上你責罰秦王妃,這才心急的將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由此可見,王爺跟王妃的感情十分好。如此,皇上您該高興而不是生氣啊,您想想,當年那老道說什麼來著皇上可還記得?」
安順身影漸低,小心的提了一句,仿佛暗語,便見皇帝緊皺的眉頭果然有松動的跡象,接著道︰「皇上您再看看王爺的氣色,王爺的身體比之從前大有好轉,可見那老道所言非虛。皇上您說是不是啊?」
皇帝嘆口氣,到底還是惡氣難平,指著楚瑾南與裴玲瓏︰「他們一個一個的,這樣戲耍欺騙于朕,朕,看在你已逝母妃的份上,便饒恕你們這一次,但,不將你二人好好懲戒一番,難消朕心頭之氣。來人,把他們二人給朕拖出去,杖責二十——」
「皇上,這……王爺他身體也受不住啊。」安順急巴巴的瞧著進來的侍衛將楚瑾南與裴玲瓏從地上提了起來。那提著楚瑾南的侍衛,因為動作太魯莽而惹來皇帝狠狠地一瞪,嚇得一個哆嗦,差點沒將王爺大人丟了出去。
皇帝當然知道楚瑾南身體是受不住,但他只捋著短須,冷哼一聲,「做錯事就要受罰,多少年了,朕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他,還當朕跟前從來沒有過規矩是不是?」
眼楮卻一直瞪著裴玲瓏。
裴玲瓏深吸一口氣,任由侍衛一邊一個架著自己,認命的抬起頭來︰「皇上,臣媳願代王爺受罰。」
如果她沒有猜錯,皇帝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什麼發脾氣啊杖責懲罰啊,統統都是借口。皇帝大約是真的很愛楚瑾南這個兒子,他看出了自己兒子寧願說謊也要維護她的堅決態度,大概是不甘心得不到她的態度,于是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便是逼著她也要在他跟前表態呢!
裴玲瓏果然沒有猜錯,她話音剛落,皇帝的眉頭便全舒展開了。「你,要代他受罰?」
「是,請皇上成全。」裴玲瓏拿出斬釘截鐵的氣勢來。
「你可想好了,這四十板子下去,你可能連命都得丟了。」皇帝眯著眼看她。
「臣媳想好了,臣媳,絕無二話。」
「不,父皇。錯是孩兒犯下的,與玲瓏無關……」楚瑾南急急說道,不斷地以眼神示意裴玲瓏,不讓她胡亂說話。
裴玲瓏盯著他,他便用力對她搖頭。
她微微一笑,卻更堅定而緩慢的搖了搖頭——
這是我僅能為你做的,那麼微小的一件事。
而算起來,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她。
你對我好,我自然也會對你好,她裴玲瓏的處世之道,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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