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之後,陸漸紅被平調到高河鎮,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在東陽鄉最後一次的早點名會上,陸漸紅與已經調離的陳秘書一樣,說了一番虛偽到自己都會臉紅的話後,中午與獸醫站的楊、黃二人小聚了一下,將那輛陪伴他半年多的摩托車贈送給了獸醫站,然後離開了東陽鄉。
坐在車上,看著東陽鄉一點點遠去,陸漸紅的感覺有些復雜,如果不是選擇到東陽來,他便不會留在洪山。如果不是留在洪山,他便不會解決安然的踫瓷事件。如果不是黃福林,他不會在洪山遇見安然,那麼便沒有他現在的這個陸委員。有時候,很多事看上去很偶然,有的人很羨慕陸漸紅,恨這個走運的人為什麼不是自己,可是若是換了另一個人,未必會在安然遇上麻煩的時候挺身而出,那麼那將會是另外一個結果。
陸漸紅沒有立刻到高河去報到,而是回到了家里。鯉魚跳龍門這樣的大事自然少不得慶祝一番,大姐、二姐全家濟濟一堂,老媽破天荒喝了幾杯白酒,桌上,她掉下了眼淚。她一落淚,全家人都沉默了下來,處在一陣淡淡的憂傷之中。
陸漸紅的父親叫陸廷山,極有才華,二十來歲的時候在平橋鄉的黃泥村做村支書,招干的時候參加了考試,全縣第三名,本來已經被組織部任命為高河鎮的黨委秘書,只是當時的高河鎮書記另有秘書人選,沒有接收他。陸廷山一氣之下,放棄了這個招干的身份,後來進入了平橋鄉的企管站,在以後的十幾年中,他有幾次機會可以進入行政,可是由于種種原因,在關鍵時刻都被壓了下來。正是那段經歷,讓他得了嚴重的肝病,在陸漸紅剛剛踏入工作崗位的時候,陸廷山因肝癌去世。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懷才不遇,這也成為陸漸紅母親梁月蘭心中的痛。如今兒子乘飛機進入了行政,而且一上來就是副科級,這讓她想起了去世五年的老伴,所以酸從中來,不由自主地落了淚水。
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苦,沖淡了陸漸紅提拔的喜悅,吃完飯,眾人散去,陸漸紅陪著梁月蘭聊天,梁月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紅子,你爸爸沒有實現的願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現在你提拔了,一定要學習你爸爸的作風,你爸爸這一輩子雖然沒當上官,但工作踏實,待人和善,留下了非常好的口碑,你不能敗了他的名聲。」
梁月賴得很委婉。她知道現在的體制,從事業編制到行政編制是個很艱難的過程,陸漸紅能有這番造化,定然有著非同的遭遇,他還年輕,只要好好干,將來還有奔頭,所以她提前打預防針,要求陸漸紅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陸漸紅的眼楮濕潤,握著梁月蘭粗糙的手,深情地道︰「媽,你放心,兒子絕不讓你失望。」
陸漸紅回了自己的房間,痴呆呆地看了一陣子父親的遺像,默默地流了一陣子眼淚,才將陸廷山的照片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