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劍記 第四十七章 找個理由

作者 ︰ 冰翎

百里飛揚是被堡外的喧囂吵醒的。

當他醒來時。房間里已空無一人,自己手里拽著一塊揉爛了紅綢,自己衣衫不整,床上被褥凌亂,一切都在暗示著什麼。

然而他絲毫沒有怒意,只是悵然若失的把那塊紅綢按在胸口,久久不肯挪動。直到門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守著花小舞的是百里飛揚的心月復——魔將公孫沐,但他豈是妖劍的對手,恍惚間已經失了人,待他回過神來,花小舞早被帶走了。

公孫沐哪敢怠慢,一邊命人前去追趕,一邊膽戰心驚的來找魔尊稟告,人人都知道今夜是魔尊洞房之夜,誰也不能打擾。

怎料房門打開來,魔尊似乎心情極好。

「不用追了。」百里飛揚望著窗外,那里有一道紅光正在艱難的飛行,也許,帶著一個肉身凡胎,對這個不諳仙法的妖劍來說,有些勉強。

不過。他很久沒有如此愉悅過了,雖然那不過是一場春夢。

公孫沐自然一眼認出了,那攜人逃走的不是妖劍是誰?新婚之夜跑了魔妃,這若是傳出去定將成為笑柄,可為何老大一點都不著急?

「由她去罷,接下來,我們要好好接著那丫頭的陪嫁了。」

公孫沐一臉詫異的看著魔尊,不知何意,正疑惑間,已有飛天鴉兵來報。

「稟魔尊,四下里有大量物體高速接近中!」

「可知是何物?」

「銀光閃閃,殺氣騰騰,無妖氣,無魔氣,無仙氣,不知何物!」

「可知有多少?」

「鋪天蓋地,無窮無盡!」

魔尊忽而哈哈大笑︰「來得好!玄冥啊玄冥,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蘇蘇飛在半空,幾乎都能听到魔尊的大笑。

「小紅啊小紅,你可真沉!」蘇蘇不滿道。

碩大的赤色劍身之上,一個黑發紅衣的妖冶男子摟著一身素白的花小舞,顯得極為曖昧。

「怎麼,飛不動啦?這可不能怪我,爺好歹也是個神器哪里會重?沉的是這個肉身凡胎,要不我把他放下去給你減減負啊。」那男子說著,便要松開花小舞。

「你找死!」咬牙切齒的聲音。

「那你還不快飛,等魔兵追上來。咱們就全玩完了!」

「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麼不去擋住?只會在這欺負女人!」蘇蘇諷刺道,「真不明白,堂堂妖劍的分身,怎會化出來一副男身?而且你這家伙還什麼都不會!」

「我還不明白呢,妖劍本是天火淬煉,天火至陽至剛,本就該是男兒身,結果你是女身,那魔刀卻是個男地,是不是有哪里搞錯了?咦,白銀族?」小紅訝異的望著下方,「你做的?」

「哼,那個臭屁魔尊,竟敢要挾我,自然要給他找點麻煩,我不過是放出了點花小舞在清風堡的消息罷了,那個六號倒是很效率啊。」

小紅興趣盎然的說道︰「不如咱倆打個賭吧?賭賭魔尊和六號誰勝?」

蘇蘇笑道︰「好啊,不過要賭總得有點彩頭。你輸了你下去?」

「不要啊丫頭,好歹我也是你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分身。你真的忍心看我香消玉殞?」

「……我真不明白,你為嘛要化個男兒身!」

「爺本來就是男滴!」

「去死!」

談笑間,萬千銀芒已然撞上了清風堡,然而在那一瞬,一道黑光突然從堡中升起,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然後,金屬的嗡鳴嘎然而止,銀色如同無力的雨點一般紛紛從半空落下,堆在清風堡的厚厚的一堆。

隨後,清風堡大門打開,魔兵們興奮得從里面涌出來,大呼道︰「老大說得果然沒錯,天上真的下劍雨了,兄弟們,快搬進去!」

天上的紅衣男撇了撇嘴︰「看來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燈。」

「千年道行便能稱尊,果然有些能耐。」蘇蘇贊道,「不過剛才那股黑風,該是招魂幡吧?」

「控兵之道,在于靈魂之力,這魔尊收了六號的魂,只怕不能善了。」小紅玩味的看著下方。

話音剛,之間濃雲翻滾間,一對碧綠的大眼赫然出現在天頂,凌厲的眼神瞬間化作一對巨刃,直向清風堡劈去,偏偏在這一刻,卻有一道銀光從堡中升起,形成一片半球形的屏障,硬生生把那巨刃擋住。巨大的沖撞引得天地間一陣顫動!

「那不是小妙嗎?她還真認主子了?」蘇蘇驚訝道。

「她說她在堡內找到了主子的轉世。于是不跟咱們一塊了。不過真看不出來,那小丫頭本事好大啊,比你強多了!」小紅調侃道。

「哼,說到認主,我還沒問你呢,你怎的就認了花小舞為主了?難道你還真想食魂噬主不成?」

「豈敢豈敢?不過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看看,認主不到三天,爺我就能化形了!」

「罷了,既然木已成舟,你也知道好歹,那你可要護好這個主子哦,你要敢動他一根汗毛,看我不拆了你!」

就在此時,堡內又有了變化,只見那銀罩之中出現了三個人,其中一個便是公孫沐,妙尼爾化作人形懸在他的身側,另一側站著魔尊百里飛揚。

天上那對巨眼一擊失敗,並未散去,銀罩之下,眾多兵器顫動著,發出嗡嗡的鳴聲,卻無法動彈。

但見百里飛揚嘴角一挑。也沒看到什麼動作,已有一道黑光從他身上射出,穿過那道音色屏障,直向那巨眼刺去。

頃刻間,天地漆黑一片,刺骨陰風以之為中心擴散開來。

「這個厲害!到我後面去!」蘇蘇喝道,巨大的劍身已經直立起來,紅衣男一手抓著花小舞背在背後,一手抓著巨劍,兩人都躲在劍身之後。

濃烈的黑風夾著萬千的骷髏亡魂,呼嘯著從他們身畔擦過。

他們與黑風之間保持著一掌寬的距離。兩人均絲毫無損。那段距離,便是妖劍的領域。

「看來百里飛揚已經把招魂幡和清風堡的黑風陣融為一體了,這才幾天啊,這家伙果然奇才。」小紅贊道。

「那又如何?還不是傷不到那家伙一根汗毛?」蘇蘇道,「那對眼楮只不過是個投影罷了,壓根不吃這一套。」

「這你就不懂了吧?」小紅一邊說,一邊小心地把花小舞放回恢復水平的妖劍劍身之上,這花小舞之前被蘇蘇施了催眠術,現在離途凶險,蘇蘇不想嚇到他,便沒把他喚醒。

「這魔尊造這麼大排場,那是做給人看的。」小紅說道,「這下全魔境的人都知道有人膽敢襲擊清風堡,卻又沒討得好,剩下的,自然是魔尊的全力報復了。他不過是在為自己的下一步計劃找個理由。如果我沒猜錯,緊接著,一直在仙魔抗爭中按兵不動的銀龍尊,要發兵了,而他的目的,恐怕是為了剿滅白銀國。」

「那個六號,應該在白銀吧……」蘇蘇道,「定國名為白銀,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白銀族的所在……」

「應該沒有多少人知道白銀族這個名字,這只不過是流傳在兵器中的叫法罷了……」

「不,天界那些老家伙們肯定知道的,如果開天之前的那一戰確實存在,如果轉輪王也是金族的一員的話……」蘇蘇說到此處,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小紅意外道,「我覺得你在害怕呢!」

「我是害怕了,我原本只是想揪出追殺小花的凶手,干掉他,然後回五柳坡去過我的平淡日子,至少能與他相守這一世……但是現在,我害怕了,我害怕知道得越多,最後會終回不去了……」

小紅忽而笑了。輕拍著劍身︰「真是個傻瓜啊,你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也回不去了,你忘了嗎?五柳坡已經不在了,被燒得精光了啊……」

「……我真不知道你是想安慰我,還是打擊我。」

「你我本為一體,我永遠不可能害你……」

磁性的聲音回蕩在耳畔,勾起了蘇蘇逝去已久的回憶,曾有一個人對她說過,她終是他的,他永遠不會害她,那個人,是封明月!

「其實從誕生的過程看來,魔刀和妖劍都是同根同源,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能夠感知蘇蘇內心的小紅故意問道。

「我不想知道!」蘇蘇斬釘截鐵的拒絕,「這一世,我就是我,蘇蘇也好,妖劍也罷,只是我的存在形式,我才不管我是怎麼來的,也不想打听和誰的淵源,更對命中注定的東西毫無興趣,我只知道我愛花小舞,我想做他的媳婦,一生一世相伴,僅此而已,誰想干擾,我就跟誰沒完!」

「注定不凡的你,卻偏偏向往平凡,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從底層物質界來到這里?」小紅忽而問道,作為蘇蘇的分身,他知道她的一切,但是知道得越多,往往疑惑也會越多。

「天之道我為何要來到這!」蘇蘇不平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不過,如果要問,我似乎也並不會感到後悔,對這些匪夷所思,曲折跌宕的經歷……也許,我骨子里並不安分呢……也許,正是因為得不到,才渴望吧……」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了。

就在這時,睡夢中的花小舞發出了一陣申吟,似乎要醒了。

小紅笑道︰「我的小主人快醒了哦,醒得還真是時候,在這雲霧翻騰的高空……」

「看來我們需要找個地方落腳了。清風堡那邊似乎沒動靜了,我們應該飛出止風崖的範圍了,只是不知道下面是哪里?波光閃爍,貌似一個湖?」

「雲起平湖,天上人間,似乎是雲天國邊陲的冰山天湖。」小紅道,「冰山之外是銀麓山脈,再往東去,便到了開源地界,開源已敗,現在應該是白銀的地盤了……」

「冰山太冷了,我擔心小花會受不住,山下嘛……白銀啊……也許我們應該去會會同類了……」蘇蘇說著,調整了方向,直向開源而去。

******

風回國都,青雲觀,皇家道場。

開戰在即,司徒秀以王爺身份代帝親征,出發前按照規矩,前來求個好運。

青雲觀乃是開國大昭帝所立,正殿供奉了三清聖像,右殿擺著西王母,左殿放著閻羅王。這奇怪的組合似乎代表了天地人三界,而風回皇室卻知道,女眷通常去拜王母,而帝王拜的卻是閻羅。至于三清嘛,純粹是個混香火的擺設。

可這樣一座道觀,卻在數千年的歲月中一直屹立到了現在,倒是奇妙得很。

按照慣例,司徒秀拜的自然是閻羅王,但外人卻並不知道這其中的講究。這個祭拜的過程,向來是要回避外人的。

于是現在站在閻羅金像前的,只有司徒秀一人。

司徒秀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個瓖金盒子,打開特制的玲瓏鎖,lou出一只巴掌大的金輪。他把金輪瓖嵌到了盒蓋子上的凹槽內,那金輪竟然詭異的旋轉起來。

緊接著,閻羅金像前臉盆粗的蠟燭忽的燃起了幽綠的火焰,那火焰瞬間蔓延開來,照亮了金像背後的圖畫,在這特別的火光下,那昔日的求壽圖變了模樣,上面一字排開了九座人像,而閻羅王立在正中,正好十座。

司徒秀也不參拜,只是盯著其中一座,肅然道︰「我的分身啊,還不來見我!」

話音剛落,其中第六座前

的火焰忽的暴開來,頓時把整個金像照得通亮,只見那淡金色的眼瞼乍然張開來,lou出里面幽潭一般的碧綠眸子,與此同時,大殿里響起金屬般的聲音,悠遠深長︰「原來你已醒來,我的分身,你喚醒我,所為何事?」

「裝模作樣!」司徒秀突然縱身跳上了供台,以那鐵扇指著那金人的鼻尖道,「睡,就知道睡!你再睡下去,我就要被人殺掉啦!」

那莊嚴肅穆的金像忽然張開嘴,一副錯訛模樣,緊閉的雙唇張開來,聲音直接從口中發出︰「殺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殺你還不就等于殺我?誰那麼大的狗膽!」

司徒秀扇子一揮,對著邊上那幾個金人畫像刷刷刷一指︰「反正不是他,就是他,還有他他他他他!」

那金人竟然伸出一口淡金色半透明的頭顱來,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小心謹慎恢復成之前正襟危坐的姿態,雙眼輕合,唇齒微張,一副安詳模樣︰「還好都不在,你還真是不要命了,這種話也敢亂講……」

「這種話,我若不在這里講,恐怕小命更加不保。」司徒秀嘲弄般笑笑。

那金人雙目遠視,剎那間仿佛看到了什麼,渾身一抖,干脆閉上了眼楮,似乎心有不忍︰「我可愛的分身,你既已知道,當好自為之,怎得還這般不安分……」

「安分?若為了這兩字,你豈會坐在那里?唉,只是不知離開這殿,我還能活幾天……」司徒秀敲著扇子緩緩道。

那金人邊听邊皺眉,猛地睜開雙目,惡狠狠瞪著他,似乎怒極︰「路是你挑的,命是你定的,能活幾天這種事,還來問我!」

聞言,司徒秀笑了︰「伙計,淡定,我今天只是來跟你告別的,出了這個門,能活幾天,就看我自己的造化了,咱倆分身一場,以後多保重……」說罷,司徒秀從供桌上跳下來,瀟灑地轉身,往門外而去。

「你若死了,我將不我……我將不我……」那金人說著,緩緩合上了雙眼,轉眼間,殿外大雨傾盆。

次日,司徒秀領風回九十萬大軍揮師開源,討伐白銀,同日,魔尊銀龍率十萬魔兵精英離開止風崖,揚言要踏平九州以祭亡妃。緊接著,三百星宿現身白銀鐵甲軍,稱奉天庭之命助天命之師,救萬民于水火。

九州大戰,正式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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