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計劃
蕭山,夜晚。
二樓的一個房間里,圍坐著四個人,各自忙著手里的活。
布拉格靜默了半天,點了支煙,向屋外走去,走過夏夜之時拍了拍他的肩膀。憑欄眺望,遠方的天幕下漁火點點,那是漁船在湖上行駛,布拉格靠著欄桿,吐了口煙道︰「有幾件事問你。」遞過一支煙,夏夜之沒有接。
「不抽?還是很沒心情?」
布拉格又續了一支煙,「從**回來,你陸續做的幾件事有違你的風格,按照我對你的了解,你絕對不需要幫手,更別說是跟班,而短短幾個月你竟然先後拉了兩個人入伙!你別誤會,我不是探尋你的企圖,只是覺得你有點反常。看到你現在這副表情,讓我更加確定,你對今晚的行動十分沒底。我想問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個能和帝王加納的匹敵的大人物,曾經叱 風雲的巫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自從在**被帝王加納點出所學出處後,布拉格和凌榛基本都認定夏夜之這個身份是巫師的障眼法。這也難怪,秘結社對巫師的定義上看不出歲數顯示,而且精擅煉金術和易容,所以即便夏夜之不是巫師本身,那與之的聯系也是千絲萬縷。
「是不是帝王加納對你做了什麼,恩?」布拉格鐵了心追問。
夏夜之撐著欄桿,靜默了幾秒,返身向屋里走去。
布拉格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叫上了真力,忽听到夏夜之手臂關節嘎巴嘎巴作響,倒抽了口涼氣,連忙松手道︰「你……都沒了?」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他帝王加納又能比我好多少?」夏夜之冷冷甩手,「就算是這樣,要你的命仍舊是易如反掌!」
換作平時這麼污蔑布拉格,光頭哥早就暴跳如雷了,然而可能意識到事情嚴重x ng,布拉格出奇平靜,透過煙霧,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意味深長的罩著夏夜之︰「你喜歡姓林的小妮子!」
「有什麼奇怪?不喜歡她,莫非要喜歡你?」
「喜歡誰都不要緊,那要看你喜歡到什麼程度了,交換的籌碼要多大!簡單說,如果今晚行動深陷死地,是否不惜一切代價救她!你至少要告訴我,讓我心里有個底,畢竟四個人中關鍵時候能當炮灰還能撐一陣子的只有我了!」
布拉格點上第三支煙。
基紐學堂的鐵律中有一條大致意思是——在任何時候,唯有自己能夠依賴,禁止因為個人安危向組織以及同僚求助。
正是基于這個原因,基紐下至學員上至幕僚都是鮮有人情交往的,從進入基紐的那天所有人必須學會獨自面對險境的能力和心態,人中之龍的潘神自然不會例外,所以那一世除了唯一的弟子霓藍,他沒有莫逆之交,即便對霓藍他隱藏的東西也要遠遠多于表l 的,沒有人知道他想什麼。這一世換上夏夜之的標簽,信念改變了,但烙印在心底的x ng格模型卻一如既往按照過去的軌道行進。當玩世不恭的布拉格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微微動容,這是否是那些個小地痞小流氓嘴上所說的兩肋插刀的江湖義氣呢?
夏夜之停下腳步,這時背著狹長挎包的文華和面無表情的安已然準備妥當,走了出來,夏夜之凝立片刻,頓然道︰「今次行動盡力而為便可,一切按照我的計劃行事,若遇到危機,各自保命離開,五天後,在咖啡館見面!明白了嗎?」
「明白!」
文華應了聲,緊了緊背上的狙擊步槍。帶著安已然當先下樓。布拉格抱著肩,嘆了口氣,道︰「你連從玉良言身上奪來的神秘玩意也沒帶,搞了個假的糊弄人,與我所料不差,你已經做了棄子的準備,唉,你說姓林的小妮子若是听到你剛才說的,會不會痛心?**,你怎麼忽然停下,疼死老子了……」
布拉格揉著發澀的鼻子,听到夏夜之道︰「如果命運要你做一個選擇,一邊是你的信念,一邊是小金魚的命,你選哪個?」
「當然是小金魚!」布拉格一攤手,信誓旦旦道。
「真的?」夏夜之仰著臉問道。
布拉格眨了眨眼楮,嘿嘿笑道︰「因為小金魚那小婊子就他媽是老子的信念,等東江平靜了,本大爺也準備給她個名分,過過一般小屁民的生活,哈哈哈哈!」
「恩!那如果命運讓你做個選擇,你的命和小金魚命……給我答案,快!」
夏夜之忽然提音,嚇得布拉格退了一步。怔了五秒鐘,夏夜之轉身繼續向下走,布拉格緊追兩步,忿忿道︰「你他媽憑毛質問老子!現在老子讓你選,一邊是信念,一邊是林語雪的命……」
「信念!」
不等布拉格說完,夏夜之斬釘截鐵道,布拉格眨麼眨麼眼楮,「夠狠!」
「如果我因為一個人的命就放棄了信念,這次就白活了,同樣,我因為一個人的命而放棄了信念,那我們之前所作的一切豈不是白白浪費,就算我舍得放棄,可那些以犧牲生命為代價為我們鋪好信念之路的志士呢?布拉格,你說的沒錯,這些年我雖然一直是一個人在行走,可我的生命卻承擔了無數的希望與寄托,如果有一天你站到了我的位置,你就會明白我的苦衷了!好了,走吧!」
布拉格自覺得這一年長進不少,雖然武藝稀松平常,常常被老大鄙視。風月場合越去越少,獵艷記錄直線下跌,但是跟著夏夜之去了一趟**,整個心路像是敞亮了,就算是在宿舍里跟馬立強那樣的小屁孩待一塊,都感覺比去十次盛世年華有意思,還沒開學那幾天,馬立強給他推薦蜘蛛俠,看完後布拉格只記得那個死鬼老頭說的一句話——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坐在車上,布拉格反復咀嚼著這句話,想想凌榛,想想曾經那些謹小慎微的軍界大佬,終于想通了。頓悟之後,布拉格更加下定決心,讓他媽什麼狗屁官餃見鬼去吧,等這事一結束,立即帶著馬子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去,責任還是留給那些有能力的人吧。望著反光鏡中夏夜之忽明忽暗的面孔,布拉格似乎能察覺到他的疲倦。
也許這個曾經和帝王加納生死相搏的高手也有和自己類似的想法吧。
一路默默無語,就像著夜s 般沉重。
隨著一塊不毛之地印入眼簾,車速也漸漸慢了下來。
東江的南郊曾經是東江市政府最重視的地方,因為這里是整個東江的經濟命脈,所有重工業基地,也是最頭疼的地方,因為環境污染嚴重,導致整條雲江被污染,雲江途徑下游各縣市的漁民吃了捕到的魚,怪病痛癥比例猛然增加,最後一紙訴狀告到東江高級人民法院。能在這塊地方撈金的老板在一省一市基本都是通天的角s ,關系網直通省委,所以市政府內部某些收了好處的官員監守自盜,甚至授意公安局采取必要措施,阻止民眾上訪,那是東江一段非常艱難的時期,就在民不聊生之際,東江黑道曾經叱 風雲的人物林天驕一腳踏下,以這件事為由頭,憑一己之力將整個市政府揪起來,初始南郊工廠的諸多外地老板以為林天驕是個地頭蛇,想訛詐一筆而已,遂以利y u方式打關系牌,後來不見效果,又采取雇人威脅恐嚇林天驕,再後來發展成雇凶殺人,無所不用其極。
在幾年前的秋天的一個晚上,林天驕下了請帖,邀請南郊各企業董事長前往,之後所有人再沒有出現,一星期後市長從政府大樓墜落,警察趕來後,林天驕悠然自得地坐在市長辦公室里翻閱著一本本收受賄賂的明細帳目。
當時兩百輛警車將市政府圍的水泄不通,公安局長申請了逮捕令親自帶隊,要抓林天驕,結果在半路上撞上了油罐車,因公殉職。三天後,副局長向檢察院遞交了一份材料,于是本來的追悼表彰會變成了丟人敗興的批斗會。
那件事後,市政府大換血,陸雲上台,再之後,陸雲大刀闊斧先拿環衛局開刀,之後公安局,市政府,最後將南郊所有工廠遷徙,治理雲江。
時間過去幾年,雲江早已治理好了,但是南郊這片地卻因為種種關系遲遲沒有再開發,荒涼的可以,後來逐漸成為一個集幽會,解決s 怨,黑幕交易的絕佳地點。
夏夜之回想起盛世年華里听來的這段八卦,心思沉重,透過車窗留意著外面那些廢舊工廠殘骸,留意著每一個可能被伏擊的地方,在離約定地點差不多一公里的地方,夏夜之讓文華下車,目的自然是尋找狙擊地點。
午夜前的三分鐘,夏夜之到達了約定地點。
前方一百米的距離,兩輛車交錯停著,車外站著七條人影。燈光下影影綽綽,又是逆光而立,看不清男女。
「按照計劃行事!」
夏夜之吩咐了一句,見兩人會意點頭,然後道︰「戴上面具!」
對這次行動,夏夜之也沒有底,曾經身經百戰的他平生第一次感覺對一件事這麼沒有把握,所以在蕭山茶社時他提出了本次行動的三條方針︰第一,救林語雪。第二,如果發生不可控制的事件,第一方針作廢,各自保命逃亡,十天後在江大籃球場會面。第三,除夏夜之外,其他人必須戴上面具。這個是自我保護的一招,前世潘神屢試不爽的絕技,假設任務失敗,逃至人群中後便可摘去偽裝,擺月兌追蹤。夏夜之估m 著對方肯定會確定他的身份,所以他戴面具只會適得其反,不如就讓這張臉會一會那位不明來歷的嶺下風城。
布拉格細細地將兩鬢粘緊皮膚,觸手一陣毛茸茸的感覺,這感覺非常棒,讓男x ng第二x ng征薄弱的光頭哥找到了點自信,三人停下車,與對方一樣,將車燈開啟,頓時對方眾人樣貌也落在了視線里。
對手的人數恰好是自己這邊的一倍,如果不算文華的話。夏夜之剛才看到的七條身影里,有一個並不是對手,而是林語雪。
語雪雙手反綁,嘴上貼著封條,一副淒楚的樣子,但是她卻沒有鬧,甚至沒有做出掙扎的舉動,夏夜之心中不由一顫。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春天的午後,正如她的名字,x ng情薄涼的像雪一樣的女子,沒有富家千金那樣的ji o媚,也不像一個馳騁商界的矯楚氣場逼人,她只是坐在車里,悄然面對逝水年華。
後來一次次的相遇,夏夜之慢慢發現了她的聰穎,大度,小小的幽默,還有藏在那張靜若止水面具後難以察覺的矛盾,從未見到過她爭取什麼,反抗過什麼,像是活在別人的生命中的一道風景。
再後來,知道她原來有姓,又知道她與那個曾經叱 風雲的父親之間的嫌隙,夏夜之覺得似乎已經了解了這個女孩,習慣了她的x ng子,甚至習慣了她偶爾風淡雲清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然後又稍縱即逝地離去,如果有一天林語雪消失的無影無蹤,中斷了一切聯系,夏夜之也並不會感覺特別奇怪,因為她有足夠的資本**,堅強。有時腦子中偶爾飄過她的身影時,總是希望她能稍微軟弱一點,那麼自己這個前世里輸了一只香草冰j 凌的大叔興許可以為她排憂解難,結果她總是能利用自己的強大和全能來給予質疑最好的還擊。
在從蘇夏家里走出來的一刻,心很慌亂,亂的甚至忘記了自己這一世重生的目的,心里不住地問著她有沒有受苦,會不會害怕。
這些東西他更不可能寫在臉上,因為他根本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林語雪,這是屬于他自己的秘密。所以當布拉格無休止追問的時候,他才會顯得那麼惱怒。
從車上下來的一刻,他設想了千百次語雪會是什麼驚慌失措的樣子,然而直到片刻前的眼見,他還是不能相信,所有的質疑全部涌上來——也許,她的堅強和淡漠根本就不是偽裝。原來這個前世今生與自己相伴最久的女孩自己並不曾了解過。
內心倏忽間落了幾個台階似的。
不過僅僅是一瞬,夏夜之強收心神。
語雪的封條被撕下來,由兩個人壓到前邊,一襲黑s 勁裝的男子負手一旁而立,道︰「人我毫發無傷的帶來了,也希望你們信守承諾,將東西交給我,今晚我要的是東西,不是人命!」
夏夜之探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只匣子,目不轉楮盯著黑衣男子道︰「嶺下風城,你先放人,東西自然會交給你!」
還不等嶺下風城說話,一旁的林語雪突然罵道︰「你這個笨蛋,他們從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我,立刻拿上你的東西給我滾,我不稀罕你這個蠢貨救我!」
夏夜之怔了怔,轉頭看看身旁,最終還是搖搖頭,「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第一次!
第一次听到他這樣說,是不是被自己的話傷到了?
對不起,傻瓜,對不起!
語雪心一陣絞痛,強忍著決堤的眼淚道︰「救一個要死的人,不值得!」
「廢話少說!」
突然,嶺下風城冷冷打斷道,「我沒有時間听你們羅嗦,東西快點拿來!」
「你先放人!」夏夜之手中匣子攥得緊緊的。
嶺下風城y n惻惻笑了兩聲︰「你覺得你還有得選麼,我數到三,你不把東西拿來,我就割下她的耳朵,這麼漂亮的耳朵不知道放在手心里細細把玩是什麼感覺……嶺下風城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指尖逗弄了一下,貼在了語雪的頭發上,「2!」
語雪沒有再說話,也沒有掙扎,兩只清亮地連繁星也要遜s 的眸子輕輕閉住,這一閉,便將萬丈紅塵關在心田之外。
看到她這副模樣,本來還指望著女人的恐懼眼淚求饒等等軟弱的情緒能干擾到夏夜之,結果心中算盤徹底打空,心頭火急,難道還有這麼不怕死的女人?
既然你寧願不要命也不願為難這個男人,那好,先割下你的耳朵,看看你面前站的這個家伙會不會再多看你一眼,反正今晚你們誰也活不了!
他的嘴ch n剛張開,夏夜之當先一步跨前,「慢——東西我放在你我之間,但是你同時也得放人,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夏夜之將匣子放在地上,緩緩退了一步,同時嶺下風城帶著語雪向前走了一步,如此交換了七八步,嶺下風城放開了語雪,彎腰去撿地上匣子,就在著千鈞一發之際,那只匣子突然就彈開了,緊接著一股青s 煙霧迅速蔓延,首當其沖的,語雪兩tu 一軟,撲通倒在地上,接著以嶺下風城為首的六個人就如發生了多米諾骨牌效應,撲通撲通全部栽倒在地。
嶺下風城難以置信地看著顛倒的世界以及在這個刺目燈光與暗影交織空間里靜靜躺著的那只匣子,仿若潘多拉敞開的魔盒。
而潘多拉的聲音似乎帶著絕望的威壓靜靜響起︰「這種麻藥是融合了十二種非洲叢林深處植被提取的毒液制成,霧化後的效果能在一秒之內藥倒大象,特別是在這樣無風的夜晚!」
計劃完成!
看著躺在那里的語雪,夏夜之吁了口氣,聲音一松道︰「別怕,這是解藥,嗅一下就好了!」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瓶,突然,眼角余光下感覺一道亮芒劃空而過,接近著xi ng口似乎被什麼洞穿,倏忽間,覺得整個世界遠離了。
眼見著夏夜之的腳步近了近了,似乎听得到他說話時吹在臉上的熱氣,可睜開眼楮,所見到的確實一滴滴熱而腥的粘稠液體,這一刻,那積壓在心底里那麼多年的委屈不甘全部涌了出來。她似是听到了嘎達一聲,就像經年累月運轉的鐘表終于走到了時間的盡頭,驀然終止……
躺在地上那個穿黑s 勁裝的男子看了看被刀刺穿的夏夜之,又看看持刀的那個如死神一樣冰冷的男人,沙啞地笑了起來。
「你他媽終于上當了,哈哈,老子根本不是嶺下風城,我只是個小……」
他的話還未說完,脖頸一涼,一片尖利的瓦片橫著將脖頸刺穿。
「有什麼好笑麼,傻逼?我也不是夏夜之……」
從這張臉背後忽然就傳出與剛才完全不一樣的另一個聲音,那是屬于安已然的聲音,他眼楮忽然變得很清亮,帶著冷漠的微笑一把抓住了嶺下風城的刀刃,「來吧,一起死吧!」
嶺下風城的瞳子以他肉眼可查的速度倏地放大,因為那里面有一道身影突然消失……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