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陶蓉驚訝他和賈繼英一樣也認為晉鈔會貶值的問題,宋哲武很不好回答,他可不能說我前世就知道。無奈的宋哲武為了掩飾自己的窘境,又使出了他的拿手辦法,馬上轉換了話題。
宋哲武有些疑惑地問簫國棟︰「可是,禁止商家開市,短時間倒是可以,只是時間一長,不僅不會穩定百姓的情緒,相反,還會因此給百姓的生計造成困難,讓百姓對我們的怨氣更大,這個問題,賈俊臣難道不清楚?」
簫國棟看了一眼周圍忙碌的參謀們,小心地把宋哲武和陶蓉拉到寬大的作戰室一角坐下。
對于簫國棟的謹慎,宋哲武深以為然,如果晉鈔馬上要貶值的消息現在傳播出去,對于還沒有想好最合適的應對辦法的他,那可是大為不利的。
宋哲武看著陶蓉嚴肅地說︰「陶參謀長,在作戰室里所說的任何話,都堪稱絕密,這一點這些參謀們不會不清楚,任何人膽敢把我們的話泄露出去,都是嚴重違反軍紀的行為,這樣的人甚至也可以說是我們第四路軍的叛徒,必須得到嚴懲。」
作戰室里說的任何話,當然都是軍事秘密,這一點常識陶蓉當然明白,點頭說︰「是,我會讓夢曦在作戰處再次強調保密的問題。」
簫國棟怕陶蓉下不來台,也跟著說︰「不僅是作戰處,在全軍都要強調這個問題,任何的泄密都是不允許的。」
不過,簫國棟還是放低了聲音說︰「賈繼英特意關照,關于晉鈔即將貶值的問題,現在必須要保密,否則必然馬上引發恐慌。」
簫國棟接著說︰「對于閉市會引發百姓的不滿,這一點賈繼英很清楚,不過他認為山西票號眾多,對晉鈔即將貶值的判斷絕不會僅僅他一個人能做出預見,許多票號的人都會有這個判斷。他說,在司令沒有作出決定前,所有商鋪,特別是銀行、票號必須強令停業。」
對于賈繼英的這個說法,宋哲武深以為然。要知道晉商自明初崛起以來,在中國金融界縱橫開闔數百年,只是到了辛亥以後才因為晉商中家族元老固步自封,墨守成規,而逐漸沒落。但是,晉商幾百年來形成的金融底蘊深厚,即使在現今各票號中還是藏龍臥虎的,能提前預見到晉鈔貶值的不會是僅僅賈繼英一人,甚至也不會是少數票號中的精英們。
宋哲武重新點燃了一支香煙,思索著問︰「賈俊臣既然已經預見到了晉鈔會貶值,那他有什麼辦法沒有?」
宋哲武雖然也知道晉鈔會貶值,可是他準備的幾個方案,都不是很理想,因此,他急于想知道賈繼英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來應對。
「賈繼英提了三套方案,他要你自己選擇。」簫國棟略微皺了皺眉說。
「他的第一個方案是,我們不采取任何措施,任憑晉鈔貶值。這種辦法的好處是,山西百姓對閻錫山的好感會跟隨晉鈔貶值的幅度一起大幅下降;壞處是,山西百姓不會再相信山西發行的紙幣,也就是說,文戈你以後再也不能再利用發紙幣籌錢了。」
「第二個方案是,全面積極救市,以北方投資發展銀行的實力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這種辦法的好處是,文戈你在山西的威望會因為穩定晉鈔而迅速提高,得到山西百姓的認同;壞處是,閻錫山的威望受損有限,切我們雖然不會有什麼損失,可是也沒有什麼收益。」
這兩個方案宋哲武都想過,只是他認為都不理想。
對于第一個方案,宋哲武認為,這樣固然會對閻錫山的威望打擊極大,甚至他還可以暗中把閻錫山抽走巨額大洋的事捅出去,山西百姓會認為是,閻錫山用欺騙的手段從他們的手里搶走了他們的錢,只給他們留下了一張幾與廢紙無疑的晉鈔。
可是壞處也是很明顯的,那就是他宋哲武再也不能以發行紙幣來籌款了,因為山西百姓再也不會相信山西發行的任何紙幣了。而且,還不僅僅是他無法繼續從山西籌到他發展經濟,建立工業體系所急需的款項,最主要的是,山西百姓會對包括他宋哲武在內的,代表山西的任何統治者全都失去信任,這對于他在山西即將開展的社會改革將是非常不利的。
對于第二個方案,宋哲武同樣也不滿意,他雖然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可以制止晉鈔貶值,但那只是在為山西省政府在做嫁衣,不受他控制的山西省政府完全可以繼續印鈔,來滿足省政府的財政需要,甚至由于繼續濫發晉鈔,還很可能再次引起晉鈔的貶值。而且最關鍵的問題是,這個方案對閻錫山在山西的威望影響不大,甚至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所以,這兩個方案宋哲武都是不會采用的,至少是他現在絕不甘心采用這兩個方案。
宋哲武淡淡地點點頭,問簫國棟︰「賈俊臣的第三個方案是什麼?」
陶蓉一直在忙于指揮部署《斑鳩計劃》,其它的事情都是簫國棟在處理,關于晉鈔的事情,他今天還是第一次听說,不過他看得出,宋哲武對這兩個方案不感興趣。宋哲武最想知道的還是第三個方案。
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簫國棟對于宋哲武最想知道的這個方案,卻有些猶豫。停了一會才說︰「這第三種方案,賈繼英沒有具體說。他只是說,‘在這個方案中,有些事情是不能拿上台面的,你是否同意他不敢保證,他只有單獨和你匯報,知道你的明確態度他才好說。」
宋哲武雖然不知道這第三個方案的內容,不過他認為這個方案一定會是對他最為有利的,只不過手段可能不是很光明正大,否則,賈繼英是不會瞞著簫國棟的。
宋哲武微微點點頭,思索了一下說︰「可以。這樣,蕭參謀長安排一下,晚上召集在太原的軍管會成員開會,有些事情我要交代,會後我要分別單獨見一下何其鞏和賈俊臣。」
第二天早上8點,在晉廟鋪以南,樹木茂密的一座山丘上,西北軍暫編十四師師長龐炳勛,正把他那條瘸腿蹬在一塊山石上,和他的參謀長王瘦吾在一起,舉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對面1000多米外的一座山丘。
那座山丘同樣被茂密的樹木所遮掩。在龐炳勛的望遠鏡中,對面山丘還隱隱籠罩著一層薄薄的乳白色晨霧,由于晨霧的遮擋,很難在這個距離觀察到什麼敵情。特別是,在夏日明亮的陽光下,強烈的日光頑強地刺透這層晨霧,照射在草木枝葉上的露珠上,散射出晶瑩剔透的點點晶瑩的炫目光芒,給觀察者帶來很大的不便。在這點點的閃爍珠光中,不要說難以找到那些穿著和草木一樣顏色軍裝的對手,就是刺刀和槍支上金屬的反光也很難分辨得出。
龐炳勛放下望遠鏡,揉了揉看得有些發酸的眼楮,望著對面靜悄悄的山丘問王瘦吾︰「第四路軍真的還沒撤?」
王瘦吾點頭道︰「從昨晚半夜我們追到這里,就一直以連為單位,不斷輪流出擊試探,每一次他們反擊的都很堅決,火力也很強,他們的主力一定還在。」
見龐炳勛沒出聲,王瘦吾又補充道︰「從這里向南,再有四十多里就到晉城了,已經進入了長治盆地,這一帶地勢平坦,第四路軍的這個後衛團,再想要月兌離我們就更難了,他們的大部隊不走,他們可不敢輕易就撤了。」
「據馮老總轉來的閻錫山的電報講,宋哲武這個軍正在圍困晉城和長治,這一定是他們在等這個後衛團,才不敢撤走,他們主力一撤,這個團是絕對跑不掉的。也就是說,我們只要緊緊咬住這個團,就相當于咬住了宋哲武的這個軍,我們也就完成了馮老總的要求,他也就不會怪罪師座你了。所以,我們現在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不顧傷亡的緊追不舍了。」
王瘦吾看了一眼正在山丘下集結的部隊,小心地說︰「師座,我們在馮老總的眼里也是西北軍的雜牌,如果有武器人員的補充,馮老總可是絕對不會優先給我們的。」
見龐炳勛微皺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王瘦吾嘆了口氣說︰「我們在隴海線作戰時,雖然也打了不少硬仗,可是師座指揮有方,我們雖然也有人員損失,可是也繳獲了許多武器彈藥,還補充了不少俘虜,即便馮老總沒有給我們什麼補充,可我們的力量不僅沒有縮小,相反還壯大了許多,武器也更新了不少。可是經過這一天兩宿的追擊,我們傷亡1000來人……」
「徐永昌的晉綏軍現在到哪里了?」龐炳勛有些心不在焉地問。
一提到徐永昌,王瘦吾不禁贊嘆道︰「我以為只有我們西北軍最能吃苦,一天一夜可以連續行軍一二百里,沒想到嬌生慣養的晉綏軍也能在一天兩夜走了二百里,這還真難為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