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布局晉鈔風波（一）
王敘有些猶豫地對宋哲武說︰「張學良給商震回電，任命商震繼續擔任山西省主席，並已得到南京方面批準。」
因為宋哲武曾經是商震的部下，王敘等人知道宋哲武多少要給商震一些面子，因此在宋哲武面前提到商震，都有些顧忌。
不過，這次的情況有些不同，商震明顯是在從宋哲武的嘴里奪食，這又讓他們都有些不忿，只是礙于宋哲武才沒有什麼動作，否則，商震和他的省政府大概早就被「請出」太原了。
簫國棟接過話頭說︰「商震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要我們把山西省銀行交給他的省政府。」
宋哲武微微皺了皺眉，問王敘︰「你不是說有兩件事嗎？還有一件是什麼？」
提到第二件事時，王敘語言流利了許多，報告說︰「楊虎城來電，一是，再次對司令協助他進佔陝西一事表示真摯的謝意；二是，向司令求援，他攜帶的軍糧有些不足了。何成浚因為有些惱火他不打招呼，擅自行動，正在找楊虎城的麻煩呢，軍糧遲遲沒有給他補給上來。」
「陝西大災，饑民甚眾，就地征集糧食有困難，楊虎城已經直接給南京去電索要，可是遠水難解近渴，他希望司令能先借給他5000擔糧食，以解燃眉之急。」
提到楊虎城，宋哲武面色稍緩，他相助楊虎城進佔陝西後，蔣介石已不得不正式任命楊虎城為第十七路軍總指揮兼陝西省政府主席，讓楊虎城實現了他「開府封疆」的心願。現在，楊虎城絕對是對他宋哲武感激不盡，楊虎城這個朋友，他宋哲武已經徹底的結交上了。
宋哲武很理解地說︰「楊虎城的十七路軍本有四萬多人，這次他進入陝西，又收編了不少西北軍的潰軍，現在他的部隊人數得有五萬多，楊虎城寧肯他的十七路軍餓肚子，也不忍強行就地征集，有他在陝西，陝西百姓能喘口氣了。」
「不過，5000擔糧食最多僅夠他維持10天，現在在河南的中央軍正忙于收編西北軍潰軍，加上何成浚免不了還要刁難他，給他的糧餉十天未必能到。」，
宋哲武微微一笑，對簫國棟說︰「我們這個好人要做就做到底吧，就送給他10000擔，請蕭參謀長安排一下，盡快給他送過河去，讓楊虎城派人到黃河西岸接收。另外，再電告井岳秀，楊虎城可是他的盟第，雖然他在榆林時也不寬裕，可他留在榆林的糧食總還有一些，就留給楊虎城吧。再通知楊虎城接收榆林，不僅我們又送給他楊虎城一份大禮，同時也讓蔣委員長安心。」
簫國棟點頭答應後，又有些不放心地收起笑容，對宋哲武說︰「還有，這幾天軍情緊張，關于晉鈔的事情我沒有及時向你匯報，現在太原城內除了山西省銀行因為還在我們控制下沒有開業外，晉盛銀行和裕華銀行在太原城內的分行，以及其它幾乎所有的銀號，都以各種理由停止兌換晉鈔了。」
「甚至即使是儲戶當時存的是現洋，這些銀號現在也只肯給付同等數額的晉鈔，只有山西祁縣著名的晉商老字號喬家的大德通在太原的分號，在儲戶取款時支給大洋。」
說到大德通，簫國棟很是感慨地說︰「這個大德通的現任當家人喬映霞，真是個人物，他本可以向別人一樣，拿晉鈔兌付別人的存款，趁機發一筆橫財，可是他沒有這麼做。」
簫國棟嘆口氣繼續說道︰「大德恆和大德通這兩家在山西都能排進前三的銀號，都是祁縣喬家開設的。賈繼英和我講了，他早年出身于大德恆，他能有今天，他很感激他的老東家，以前閻錫山巧取豪奪，山西許多票號都撐不住倒閉了，喬家這兩家銀號能堅持下來，還多虧了他在閻錫山那里說情周旋，不過，喬家現在已經今非昔比了。」
「可是賈繼英說，這次本來是喬家借勢重新發展壯大的時機，但是喬映霞告訴他，‘假如大德通因此倒閉，像喬家這樣的大財團，子弟絕不會淪落到衣食無著的地步，但對一般儲戶來說，如果仍兌給他們晉鈔，將威脅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兩者相較，輕重可謂不言自明。’他寧可舍生取義，也決不讓儲戶吃虧’賈繼英還說，這次喬家可是動用了票號歷年存儲的公積金，這樣下去，喬家這兩家票號恐怕難保，至少大德通要關門歇業了。」
听了簫國棟的話，宋哲武也很感慨地說︰「賈繼英說的不錯，這次晉鈔貶值，的確是喬家東山再起的好機會，其實他還沒告訴你，1926年，西北軍向西北撤軍途中，向喬家商號和銀號攤牌500萬石糧食、150萬銀元，幾乎就是把喬家在口外的幾處分號給搶了，讓喬家資本元氣大傷，這次喬映霞不僅能如此講究信義，還有一副菩薩心腸，再商人中實在是難能可貴。」
宋哲武掐滅手中的煙蒂，又問簫國棟︰「現在晉鈔貶值，城內百姓的情況怎麼樣？」
簫國棟搖搖頭說︰「情況很不好，幾天前城內百姓就開始搶購糧食等生活必需品，商家們不僅已經開始漲價銷售，而且集體拒絕晉鈔，個別還收晉鈔的商家，也是按十比一的價格計算。」
現在，雖然可以說戰事已經基本結束，宋哲武現在應該考慮晉鈔的問題了，他和賈繼英也已經商議好了一整套應對辦法，以逼迫蔣介石和張學良不得不對他有所妥協。
可是听到百姓忍痛低價兌換晉鈔，宋哲武心里還是有些不忍，可現在就出手挽救晉鈔還是有些早了，那是在為張學良做嫁衣，他要讓蔣介石和張學良都主動把這個「扎手的刺蝟」主動拋給他宋哲武，那就必須要有人做出一些犧牲。
至于商震討要山西省銀行，這正中宋哲武的下懷，把省銀行交給山西省主席，這早在賈繼英的計劃之中，之所以現在還沒有交出去，那是因為張學良遲遲沒有給商震下正式任命。畢竟商震名義上還是晉綏軍的人，在商震治下的山西出了什麼問題，都可以歸到閻錫山的名下，這可不是宋哲武想要看到的。
可是現在不同了，張學良既然正式任命了山西省主席，那他就要為山西的事情負責。
宋哲武稍稍思考了一會，沒有接著再談晉鈔的事，而是對簫國棟說︰「既然有了張學良新任命的山西省政府主席，山西省銀行自然是要交給他的，我這個北方邊防司令長官可沒有權干涉地方政務，省主席要這個省銀行，就交給他好了。」
宋哲武看著山西省地圖，微微笑了笑說︰「可是，也不能隨隨便便地交，麻煩參謀長和趙丕廉走一趟，要趙丕廉聯絡太原城內有名望的士紳和各大報館，要在他們的監督證明下進行交接，要讓太原和山西的百姓都明白，我宋哲武可沒從省銀行拿走一分錢。」
簫國棟會心地笑了笑說︰「好的，我馬上去辦。我們佔領省銀行後，所有的門窗就都貼上了封條，我們可是連大門都沒進。」
因為戰事突變，昨晚宋哲武等人幾乎都是一宿沒睡，現在局勢基本明朗，除了夢曦留在作戰室值班，簫國棟去忙著安排給楊虎城運送給養和交接省銀行，宋哲武和陶蓉、王敘都安心地回去睡覺了。
從開始執行《斑鳩計劃》以來，宋哲武的神經一直高度緊張，現在雖然閻錫山和馮玉祥還在山西，可他們終究是沒牙的老虎，已經對他沒有任何威脅了，他終于可以完全放下心來，讓一直緊繃的神經徹底松弛。因此宋哲武這一覺睡得十分深沉，從上午九點多，一直睡到晚上七點才醒來。
這段時間雖然也有許多軍情需要向宋哲武報告，可是都被簫國棟攔住了，簫國棟是第四路軍里最了解宋哲武的人，他幾乎可以猜測到宋哲武的絕大部分心思，他實在不忍心打擾宋哲武這難得的徹底放松的休息。
在宋哲武魂游夢鄉的這段時間里，張學良、蔣介石分別發表了通電，又各給宋哲武本人發來了電報。
由于北平、天津和上海、南京等地的主要報紙，都紛紛發表了反應第四路軍獨立艱苦抗擊西北軍和晉綏軍的報道，張學良和蔣介石都已感覺到了巨大的輿論壓力，他們知道，若再不采取有力措施，他們將無法承受洶洶而來的輿論沖擊，他們在國民的心目中的形象將大為受損。
其實，張學良倒不是想要看宋哲武的笑話，他也更不願意宋哲武的實力受到巨大的損失，宋哲武的強弱和他的關系並不大。只是，東北軍的將領們，尤其是一般老將們，他們之所以勉強同意張學良出兵關內，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宋哲武反戈一擊後，反蔣聯軍已經必敗無疑，否則他們還會繼續等下去的。
這個時候東北軍出兵，不必付出多少代價，就可以得到巨大的利益。在以張作相和張景惠為首的這些安于守成的東北軍老將眼里，東北軍付出的代價要比他們得到的利益更為重要，這也是他們一直阻撓張學良出兵的最主要的原因。
因此，張學良此番出兵，一直非常注意避免損失，他極力避免和晉綏軍發生武裝沖突，他並不想逼得閻錫山因為沒有退路，而和他拼死一戰，他采取的策略是追著晉綏軍的打，晉綏軍跑得快，他就前進得快，晉綏軍跑得慢，他追的也就慢。
可是，當他看到反應宋哲武獨立苦戰的這篇文章後，張學良明白，再這樣下去不行了，除非他還要退回關外，否則，他張學良的形象在國人心目中會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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