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布局土地風波（二）
讓人奇怪的是，雖然宋哲武推行的減租減稅政策，僅僅適用于太原行署和綏遠，以及南、北蒙地區，在太原行署以外的地區的地主們並不會被涉及，可是最先站出來反對的恰恰是太原行署以外地區的地主們。
先是五台地區的地主們在報上發表文章，言辭激烈地反對，緊接著山西其它地區的地主們都發出了反對的聲音，這些人甚至聯名請山西省政府主席商震出面制止宋哲武的「惡政」。
商震現在這個省主席當得挺鬧心，雖然張學良給了他第四軍軍長的職位，可是晉綏軍在楊愛源和傅作義、孫楚、王靖國等人的串聯下，處處排擠商震，甚至商震原來的舊部在整編時也不還給他，只有馮鵬熙把高鴻文和黃光華兩部主動交給了他。
不過，商震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你們不仁，那就別怪我商震不義。
雖然張學良按月足額給晉綏軍整編後的部隊發餉，可是晉綏軍各部都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些編外人員，特別是按照閻錫山的囑托，整編裁減下來的軍官們都被他們私下留在部隊中，這些人的軍餉可都要他們自己解決。
徐永昌和楊愛源雖然受閻錫山所托，任山西警備正副司令，掌管晉綏軍，可是他們不管民政，除了張學良給的軍餉外，他們再沒有一點其它經濟來源，這筆錢只好找商震這個山西省主席來解決。對于徐永昌和楊愛源來要錢，一肚子氣的商震一概都是兩個字，「沒錢」。
因為山西的工商業以太原以及周邊地區最為發達，少了太原地區的山西省政府的財稅自然少收入一大塊。不過省政府的稅收雖然不多，可是多少還是有剩余的，只是商震是絕不會給這些排擠他的人的，余錢都商震毫不客氣地用在了自己的部隊上。
這就更加引起了晉綏軍將領們的不滿，商震自知他和這些忠于閻錫山的晉綏軍將領的矛盾難以調和，索性對閻錫山留在山西的行政底子進行「整理」，先是提經省府委員會議通過裁撤閻錫山親定的村政處，隨即又一次性撤換了20多個縣長。
這樣一來，山西輿情大嘩，在楊愛源、王靖國、孫楚等晉綏軍將領的煽動支持下，山西商民在山西省政府所在地臨汾召開了驅商大會，群起聲討。同時，晉綏軍內部也在醞釀驅逐商震，奪取第四軍軍權的行動。
這次宋哲武減租、減稅，讓山西這些閻錫山的支持者們鬧心，也是間接地讓商震出了一口惡氣，他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那里還會給這些地主們做什麼主。
雖然商震有些怨恨宋哲武，可是現在山西境內，除了宋哲武就是晉綏軍和原西北軍宋哲元，這些人里，現在還就是宋哲武能和他在感情上近一些。這個時候，他商震可不會去給宋哲武添亂，更不要說他現在只是名義上的山西最高民政首長，太原行署可是不會听他商震的。
而且，商震很想把他的第四軍拉出山西，正需要宋哲武幫忙。沒有宋哲武的幫助，他要把部隊拉走，不要說楊愛源和孫楚、傅作義、王靖國等晉綏軍將領不會答應，就是徐永昌這個實在人也不會干。
因此，商震不僅沒有理會那些地主們的請求，還派黃光華親自來太原向宋哲武報告商震了解到的一些情況，各縣挑頭鬧事的大地主的名單也交給了宋哲武。
僅僅是向省政府請願，這不是什麼罪過，宋哲武也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懲處這些地主們，他還要等，等到這些人做出觸動他底線的事來，那時他就不會再和這些人客氣了。
見向商震這個省主席請願沒有用，而且宋哲武對他們的請願舉動又沒有什麼動做，這讓這些地主們的膽子逐漸大了起來。
在「有心人」的鼓動下，包括太原行署在內的山西各地的大地主們，共同聯名向南京政府請願，要求國民政府出面制止宋哲武的蠻橫無理的「惡政」。
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宋哲武，見時候差不多了，這時也開始展開了攻勢。
先是在北方晨報的帶領下，太原各大報紛紛發表各界人士支持減租、減稅的文章，表示太行行署各界都堅決支持宋哲武大力推行國民政府減租政策，稱宋哲武是先總理「耕者有其田」的第一實踐者，宋哲武不愧蔣委員長「民族精英，國民楷模」的褒語。
隨後，趙丕廉的哥哥，忻州最大地主趙丕清在北方晨報上發表文章，對山西土地兼並的嚴重程度和農民慘遭地主剝削，生活困苦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同時趙丕清表示，自己和家人子女名下的所有土地，全部發賣，所得資金將全部投資實業。
緊接著，北方著名資本家，天津永利公司的老板範旭東，以及太原和綏遠的民營企業資本家劉公衡、馮慶浦、劉兆文、史北蘭等人，也紛紛在北方晨報上撰文，大力稱贊宋哲武降低工業稅收的政策，是實業救國，利民利國的大好事，同時表示還要大力加強在太原行署的投資，以實際行動支持宋哲武。
全國各大中城市的開明報紙也紛紛轉載刊登文章，支持太原行署的做法，認為這是解決中國農民問題的一條可行的道路。
同時，太原行署各界紛紛有組織地上街游行，聲援宋哲武。
太原行署所屬地區的數百萬農民也針鋒相對地聯署請願，早就準備好了的，有幾百萬農民簽名畫押的請願書，被趙丕廉帶著幾十人送往南京。
對于反對宋哲武減租、減稅的請願，南京政府除蔣介石等少數人之外的高層，雖然很同情，甚至也都對宋哲武這樣做呲之以鼻，甚至有人認為宋哲武這樣做在江西搞的打土豪分田地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只是宋哲武這樣做，的確是先總理孫中山的遺願，甚至也是國民政府現行的土地政策，他們還真不好明面反對。
而且，支持宋哲武的農民聯署聲援很有力，那可是數百萬人的簽名畫押，宋哲武的這項政策，明顯是得到了廣大農民的支持，更不要說輿論幾乎是一邊倒地支持宋哲武了。
雖然宋哲武的這項政策明顯受到農民們的歡迎，可是南京政府卻絕不能表態支持宋哲武這麼做。
因為，雖然這是國民政府的名義上的土地政策，可是除了張靜江在浙江搞了那麼一段無疾而終的二五減租，現在各省沒有一處在這麼做。如果國民政府表態支持宋哲武，那無疑是在打國民政府自己的臉。
因此，不管是反對還是贊同宋哲武的政策的請願，南京政府一概都不表態。
由于有了趙丕清帶頭，再加上賈繼英、賈景德、趙丕廉等北方建設發展委員會的各級成員們，利用各種關系，積極規勸親朋好友，向他們曉以利害，已經開始逐漸有一些中小地主開始出售土地，因為他們擔心，如果大家都開始出售土地的話，地價會大幅下降，與其那樣，還不如早些出手的好。
而仇曾詒主持的太原商業銀行，也積極組織人手，分赴太原行署和綏遠各縣，設立臨時貸款點，為需要貸款購地的農民貸款。貸款的手續很簡單，只要有當地的村公所出具證明，就可以領到貸款，當然貸款是要以購買的土地作抵押的。
隨著出售土地的中小地主越來越多，那些鬧得最凶的各縣大地主們坐不住了，不過，最先跳出來的人倒是很出宋哲武的意外。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晉祠柳子溝大地主、大資本家賈緒人。
按理說，最反對宋哲武減租、減稅政策的，應該是死抱著土地不放的土財主，而像賈緒人這樣的兼營實業的地主不應該這麼死心眼，非要和宋哲武硬抗。
經賈景德介紹，宋哲武才知道，賈緒人原本是一個小地主，後來在他自家的田地里發現了煤礦，開采煤礦才發了家。可是賈緒人對土地偏愛的程度幾乎到了痴迷的程度，他所有經營煤礦得到的錢財，都會被他用來購買田產，現在他名下的田產已有一萬五千多畝，即使在山西也稱得上是大地主。
這次眼見屈服于宋哲武這項減租減稅政策的人越來越多，賈緒人再也坐不住了，為了穩住拒賣土地的這些地主們的陣營，只好跳出來率先發難，強行收回租出去的田地，叫囂「即使田地荒蕪，顆粒不收，也絕不減租，更不會賣出田產。」
緊隨著賈緒人跳出來的是號稱山西四大財主的大地主康家。康家擁有土地兩萬多畝，家產更是不計其數，按理說如果經營實業，以康家的實力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可他也是一個只相信土地才是最好也最可靠的財產的人，見賈緒人跳出來，他也開始收回佃戶的土地。
宋哲武早就等著這個機會呢，他覺得，如果不拿幾個大地主開刀，他的政策是不會在他控制的地區順利實施的。有賈緒人和康家這兩個「反面教材」，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第二天，方振和孔維就親自分別率人，以抗拒民國土地政策的罪名，強行收繳了賈緒人和康家的全部田契，宣布沒收兩人的所有田產，並限其全家于十日內離開太原行署控制地區，否則沒收全部家產。
同時，在報上再次對地主們發出警告，任何敢于對抗新政的地主們，下場就是如此。
有了賈緒人和康家的前車之鑒，太行行署和綏遠、南、北蒙的地主們再不敢公然反對，多數人只好極不情願地開始出售手中的土地。
而用太原商業銀行的無息貸款購買了土地的貧苦農民，無不流著熱淚，從內心深處稱頌宋哲武是他們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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