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麟望著那疊錢,視線再掃過默然和暖心。他並不缺錢,所以這對甄麟來說,當真是沒有半點兒吸引力,但偏偏是戚默然來親自道歉,他就起了玩心。不趁此羞辱戚默然一頓,上回的仇還怎麼報?.
「我知道你們是想讓我找姑媽撈人。這事兒鬧得也挺大的,上頭都下了文,要把人弄出來還真沒那麼簡單。不過現下既然你們都開這個口了,我也不能不幫這個忙,是吧?」
甄麟將那疊錢拿在手里隨意把玩著,眸子在默然和暖心臉上轉了個圈,而後懶懶一挑眉尖,視線掃向默然。
將錢往桌上一扔,笑道︰「我看這樣吧,你不是學過格斗和散打嗎?剛好我這幾個兄弟都有興趣,要和你切磋一番,切磋得大家滿意了,那這事兒我就替你們去開了這口。怎麼樣?」
暖心心里一擰瞳。
她自然知曉甄麟這分明就是想借此機會整默然。剛想反駁,默然卻將她擰緊的手摁住。
只是朝甄麟淡淡一笑,「既然甄少都開了這口,我也沒道理拒絕。」
「默然,我不準!」暖心不知道甄麟要怎麼對付默然,但甄麟那笑容已經讓暖心覺得心驚。暖心豁然起身,拉過默然就要走餒。
默然卻一動不動,只是俯首望著暖心,開口,語氣不容反駁,「暖暖,出去等我!」
「我不要!」暖心固執起來,緊緊抓著默然,「我們走!我們不求他!」
默然突然就展眉笑了,笑容清朗,能看到根根分明的睫毛像蝴蝶扇動翅膀,他探手揉了揉暖心的發頂,「別替我擔心,我不會有事。走,我送你出去。」
默然忽的就揪住暖心的雙手,將暖心往外面拉。
暖心突然就慌起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默然,你別傻。我不需要你這樣!拜托你,別讓我欠你這麼多……」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暖心被默然死死鎖在了包廂內。暖心哭起來,用力去掰門,可這一切不過都只是徒勞罷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真難以想象,黑道里也有你這樣有情有義的人。」甄麟興味的挑高唇,望定默然。
默然不想同甄麟再說多的廢話,只冷眼掃視了一圈人,「不是要切磋嗎?誰來?」
那眼神冷厲刺骨,讓所有人畏縮著不敢上前。甄麟心下也駭然,但這種情況下,哪里能露怯?他昂了昂頭,「你應該清楚,如果這次切磋讓我不滿意,我不會開口撈人!」
「我比誰都清楚。」默然站直身子,拳頭擰緊在身側,「上吧!」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甄麟擲了手里的筷子,一揮手,「都上!人家默然是格斗名家,你們不用手下留情。」
甄麟雖是這麼說了,但大家還不敢貿然上前。甄麟見此,大罵了一句沒用,便試探的抓過桌上的酒杯仰頭將杯子里的酒喝下去了,順手就將杯子狠狠朝默然擲過去。
默然像顆松柏一樣,立在那兒巋然不動。
即便杯子砸過來,他連臉都不曾偏一下。
那杯子便重重砸在他眉骨上,默然皺眉,一聲不吭。
大家確定戚默然當真不會動手,便來了勁兒,一下子自椅子上竄起來,皆朝默然撲過去。
默然肩上重重挨了一記,還沒晃過神來,一腳又朝他月復部上踹了過去。
捧住月復部,腳步不穩的後退一步,默然死死咬住唇,不讓自己哼出聲來。暖暖還在門外,他不想嚇到她……
一群人在甄麟的吆喝下,仿佛撲紅了眼,對著默然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默然只覺得五髒六腑仿佛都被移了位,異常的難受。
事實上,在黑道里出生入死這麼多年,默然什麼樣的傷沒有受過?所以,這點痛對于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這場毆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連同門外,暖心拍門和哭泣的聲音都听不到了,甄麟才終于一揚手。
「行了,別搞出人命來!」
看甄麟滿意了,大家這才紛紛放手。
默然腳步有些踉蹌,卻咬牙從地上爬起來。
揚手擦去唇角的血絲,隔著長長的餐桌,森寒的眸子望著甄麟,讓人不寒而栗,「最遲明天,把人撈出來!」
不再是請求,而是帶著命令的語氣。
甄麟被這語氣噎住了,但見默然殺氣騰騰的樣子,他竟半句聲不敢吭。
默然冷瞥了大家一圈,也不急著出去,只是轉身步進洗手間去。
「甄少,這小子不會記仇吧?他可是混黑道的!要搞起來,咱們是斗不過他的。」事後,有人害怕起來。
甄麟心下也是有些膽怯的。
畢竟黑道里混的都是亡命之徒,誰知道戚默然惱起來會做什麼事?
但此時也不想長他人志氣,滅了自己的威風,便梗起脖子嚷︰「怕什麼?有我給你們撐腰!你放心,這小子在黑道還算個人物,但他們想跟政府斗根本就是找死。他要敢搞咱們,我隨便找個理由也能把他們整得死死的!」
洗手間內。
默然雙手撐在琉璃台上,只覺得頭暈目眩得厲害。
望一眼鏡子里的自己,竟覺得有些模糊。但好在剛剛一直用手護著臉,所以臉上並沒有太明顯的傷。長吁口氣,捧了捧水洗了臉,靠在牆壁上等了一會兒,想等那份暈眩徹底過去再出去找暖心。
卻不想,外頭已經一陣喧鬧。
「默然,默然,你在哪?!」是暖心帶著哭腔的聲音。暖心實在想不到辦法,只能好求歹求,尋了經理過來拿了鑰匙把門打開了。
卻不想,一切早已經結束。整個包廂里,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
「甄麟,默然呢?你把他怎麼樣了?!」暖心渾身發抖,沖過去,一下子就揪住甄麟的衣領,美目滲出火來,跳躍的火花幾乎要將甄麟焚燒了一般。
「比起你這嬌蠻的樣子,我更喜歡上回你嫵媚放/蕩的樣子。」甄麟的手緩緩而下,輕/浮的握住暖心的手,在暖心手背上模了一把。果然,還是那樣細膩嬌女敕.
暖心早知道這小子無恥到了極點,被一再輕薄,惱得咬牙,揮起拳頭就要動手。
彼時,洗手間的門卻突然打開。默然沉步出來,「暖暖,放手!」
「默然?」一見到默然,暖心此刻便沒了心思同甄麟計較。一松手,將甄麟丟下,轉頭奔向默然,抓著他上下打量,「你沒事吧?他們怎麼欺負你了?打哪了?讓我看看。」
暖心小心翼翼的捧住默然的臉,連手都在發抖。默然好半晌只望著暖心不說話,沉沉的雙目深不見底。
暖心沒了耐心,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見默然還不說話,暖心一跺腳,吼起來,「默然,到底傷在哪呀!你想急死我,是不是?」
默然就笑了,將暖心的手從臉龐上拿下,「我是那麼好讓人欺負的嗎?走,我們回去。煮點面給我吃,我餓了。」
「你真沒事?」暖心不放心極了,手被默然牽著,可是默然的手好涼,涼得仿佛沒有一絲溫度。
「沒事。」默然不再多說話。
兩個人走到停車場的時候,默然將車鑰匙遞給暖心,「你來開車。」
暖心一愣,怔忡的望著默然。默然笑了笑,「別亂想,我就是有點累。快一點,我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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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弦敲暖心家門的時候,沒有人給自己開門。沉弦心里擔心,對面的住戶突然開了門。
「小伙子,找暖暖還是找老陳?」一位大嬸探出頭來熱情的問。
「大嬸,我是暖心的同學。今天她不在學校,所以我過來看看情況。」沉弦忙問︰「她不在家嗎?」
「不在呢。因為小區搞游行,老陳被抓到局子里去了。現在暖暖那丫頭到處想辦法吶,哪里還能在家?你也別敲了,回頭再來吧。」
沉弦心里一驚。還想多問什麼,那大嬸已經把門給關上了。
沉弦灰敗的靠在牆壁上,怔忡的望著暖心緊閉的家門。
這麼大的事,暖心竟然只字不在他跟前提!她明明知曉,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他想辦法。可,為什麼暖心寧願舍棄求遠,也不肯找自己?是不想麻煩他,還是覺得他根本不夠讓她信賴?
沉弦的眸子沉下去,蒙上一層淡淡的暗影。從來沒有哪一刻,沉弦覺得如此挫敗過。
他愛的女人,一點一點都不想依靠他……
甄麟剛給姑媽打了電話,讓明天把人給放出來。才掛了電話,手機便又響起。
屏幕上的顯示,讓甄麟挑了挑眉尖。
顧沉弦,竟然也會同自己打電話?莫不是也要求他姑媽放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倒是好玩了。一個女人,就能讓他把兩人的仇都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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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心將默然放置在沙發上。此刻的默然,閉著眼睡著了,但俊朗的眉宇間全是痛楚。
望著那隱忍著痛苦的樣子,暖心鼻尖一酸,差點又落下淚來。
她不是傻子,沒有那麼好隱瞞。剛剛在包廂外,雖然她一點都不曾听到聲響,但她心里再清楚不過默然的忍耐力。
縴縴細指顫抖著挑開默然的上衣,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痕,讓暖心猛抽口氣,用手狠狠捂住唇,才沒將哭聲溢出來。
他竟說什麼事兒都沒有?!
一直苦苦支撐到現在!
暖心邊轉身去拿醫藥箱,邊不斷的擦眼淚,眼淚從素淨的小臉上滑下,破碎在地板上。蹲來,將默然的上衣撩起來,仔細的替默然擦身上的傷口。
因為刺痛的緣故,默然緩緩睜開了眼。知道瞞不住了,便也只是平靜的笑笑,探手溫柔的替暖心擦干眼淚。
暖心啜泣起來,「你怎麼這麼傻呀?」
從小便是默然在照顧自己,小時候兩個人在一起玩的時候,默然就不少因為她而受傷。每回她頑皮爬樹摔下來的時候,默然定然是在下頭給她當肉墊子。默然不叫痛,暖心便真以為他不痛,于是一回比一回摔得起勁。直到有一回,她掉下來,默然伸手去抱她,將一只胳膊壓得骨折,暖心被陳韻狠狠訓了一頓後,這才不敢和默然鬧。
後來長大了,默然還是要因為她一次次受傷。上次在健身房,他為她擋了一刀,現在又因為她被無端揍成這樣。
好像,從小到大,都是自己在連累默然……
想到這些,暖心心里難受極了。抽噎了好幾下,听得默然無奈的嘆口氣,「你別哭,已經沒事了。明天韻姨就會出來。」
「往後你別這麼傻!」
「我知道。」
「你索性把上衣月兌了,讓我好找傷口。」暖心要求。
默然黝黑的眸子望了暖心一眼,沒動。暖心將手里的藥一放,催道︰「快點,反正你沒穿衣服的樣子我見得多了!」
默然突然就笑,真的乖乖的將上衣月兌了。從沙發上坐起來,好方便暖心上藥
門沒關上,所以,沉弦進來的時候,恰巧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燈光暈黃而溫馨。
戚默然光著上身靠坐在沙發上,而暖心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他旁邊,半俯著身子幾乎栽進戚默然懷里。燈光籠罩著他們,竟有種說不出的美好。
「你們在干什麼?」沉弦站在門口,冷眸望著兩人,聲音更是冷得出奇。
突然听到聲音,房間里兩人皆是一愣。暖心抬起頭來,側目望著沉弦,「你怎麼來了?不是在學校嗎?」
沉弦將手里拎著的晚餐撂下來,沉沉望了兩人一眼,扭頭就走。暖心捏著棉棒的手頓在那,默然也黯了眸光,看了眼暖心,便撈了一邊的T恤穿上,也不再看她,只淡淡的說︰「他可能誤會了,去說清楚吧。」.
「那你……」
「傷都敷好藥了,我自己去煮點面,回頭你帶他一起上來吃。」默然盡量表示得大方,起身往廚房走。
暖心將棉棒丟進垃圾桶內,也顧不得換鞋子就奔了出去。
走到樓道時,黑漆漆的樓道里,已經沒有了腳步聲。安靜得不可思議,只能听到暖心自己的呼吸聲。
看來,沉弦是已經生氣跑遠了!
暖心沮喪極了,靠在牆壁上,一時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追下去。
前方的路,黑暗無光,像蒙著一層霧靄一般,讓她覺得異常迷茫。就好像她現在同沉弦一般。
明明知道兩人最終無法在一起,明明知道得不到任何祝福,為何又還要苦苦相纏?
自己若是這樣追下去,將來等待彼此的會不會是更痛的分離?
暖心低下頭去,努力逼著自己不要再追下去。如果誤會能讓兩人就此斷開,那就誤會吧!
長痛終究是抵不過短痛。既然這一天遲早要來……
剛要轉身,角落里卻忽的橫出一只手臂來。暖心驚得低呼一聲,下一秒,整個身子已經被卷進一記懷抱里。
離得很近很近的距離,暖心能聞到獨屬于沉弦的味道。
他顯然是很生氣的,散落在耳邊的氣息,‘吭哧吭哧’異常的重。
仿佛在努力的壓制心頭的惱意。
「你沒走?」知曉是沉弦,暖心心底劃過復雜又酸澀的情愫。小手一緊,揪住了沉弦胸前的衣服。
「即便是我走了你也不會去追我。我又何必自找罪受?」沉弦的語氣里分明有怨念,黑暗里,看不到沉弦的眸子,暖心卻將他的呼吸听得那樣分明。
沉弦的大掌固定著暖心縴細的腰,他將她摟著抱著,那樣用力。好似怕自己稍微松懈一點,暖心便會從懷里掙月兌而去。
他無論做什麼事向來是胸有成竹,想要的東西也常是唾手而得。但獨獨暖心不是!她,她的心,她的感情,都讓沉弦陷入一種瘋狂的患得患失里。
這種狂熱的愛,鮮活的激/情,連同沉弦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知道,當真是戒不掉了!這真真像是染上了毒癮一般!
暖心不知道沉弦此刻心里是如此的百轉千回。只以為他在氣她剛剛和默然的那一幕,舌忝了舌忝唇瓣,輕聲解釋︰「默然為我受了傷,我剛是替他上藥,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是氣這個。」沉弦挑起暖心的下頷,低語︰「為什麼這麼大的事,不找我?」
沉弦說的是媽媽被關的事?
暖心不知道沉弦是怎麼知曉的,但他總是有他的法子的。抿了唇,低下頭,發絲落在唇線唇上,輕輕開口︰「我不想麻煩你,如果讓你家里……」
暖心頓住,沒繼續往下說,只輕吁了口氣,「好在這事已經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