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妄動，長孫甯既然回朝，那麼邊關之事，必定是布置好了，若我們輕舉妄動，只怕會誤中了他人圈套！」蘇墨白輕聲說道，便伸手接住了一片飄落的雪花，靜若止水的心里卻涌起了另一種悲傷，輕塵，真的不願再見我麼？
那日，她離去時的決然，他便知道，此生，她都不可能再見自己了。
蘇墨白輕輕捂住自己的胸口，那股疼痛漸漸蔓延開來，如同蓮花增長。
他從來沒有這樣去思念過一個人，就像是瘋了般，即使被傷卻還是那樣想，那麼念，他只是想留住她，這樣也有錯麼？不過是想留住自己所愛之人，這錯了麼？
為了她，他甚至可以放棄這一片大好河山，只為換取她回眸一笑。
「皇上，天氣寒冷，將這個暖手的握住吧！」不知何時，柳寒煙出現在他身後，她一襲明黃色宮裝，頭發綰上去，鳳冠熠熠生輝，她的唇角始終凝著笑容。
蘇墨白被這聲音打破了原本的雜亂的思緒，他回過神，恢復了以往的淡漠，斂起了所有的情緒，他道，「你怎麼來了？」
「臣妾怕皇上太忙，沒法顧及自己，所以便來瞧瞧！」柳寒煙淡笑著，一邊命人將火爐提過來，還有一盅補湯，「皇上，你也是人，不是鐵打的，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
「這是什麼？」蘇墨白挑眉。
「這是臣妾為皇上炖的桂圓銀耳湯，臣妾記得，皇上很愛喝，」說著，柳寒煙白皙的臉頰上便出現了一抹紅暈，「如果臣妾做得不好喝，還望皇上包涵！」
蘇墨白微微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突然覺得，她好像瘦了好多，自從大婚之後，他便再也沒去過她的寢宮，她待他的好，他並不是不知，只是他卻怨，怨她讓輕塵知道那一切。
如果她沒有設計那一切，那麼他興許會待她好些。
只是這世界沒有如果。
正如他，如果沒有做那些事，輕塵便不會怨他，恨他。
「皇上，這湯不好喝麼？」
柳寒煙淡淡落寞的話語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他轉頭望著她，輕笑，「沒有，你的手藝很好，很好喝！」
「那皇上多喝些，若以後皇上再想喝了，臣妾再為皇上做便是！」
「不必了！」蘇墨白看著柳寒煙淡淡的說道，「寒煙，有些事，不必隱藏，你想要什麼，你說，若是朕能做到的，朕定會替你做到！」
「臣妾想要的？」柳寒煙有些疑惑的看著蘇墨白。
「嗯，無論你要什麼，朕都給！」
「要什麼都給？」柳寒煙慘淡一笑，她凝固在唇邊的微笑隱隱若現，剎那離幻，炫亮如光，「暮之，當真什麼都給麼？一直以來，我想要的，只有你，只有我的夫君！」
蘇墨白驀的抬眼，微微顫動的睫毛難以掩飾內心的震驚，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看著她眼底那抹薄涼，薄唇微啟，「呵，要朕？」
「是的，要我的夫君！」柳寒煙微微俯身，「若沒事了，臣妾便先行回宮了！」
她請安後，而後轉身離去。
外面的雪似乎越下越大，鵝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
光亮漸漸隱去，帶著一片淡淡的光芒，柳寒煙離去的背影，也被輕輕，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薄光，那背影在雪白的世界里，美極了，也略微顯得有些淒涼。
關雎宮內，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外面卻仍舊是大雪紛飛。
皇甫輕塵站在窗邊看著滿天飛舞的大雪，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不知什麼時候，一雙溫暖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回頭一看，微微一笑，「阿陌！」
「天氣涼，你怎麼站在外面了？」長孫陌輕聲道，隨即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咱們進屋吧！」
「嗯！」皇甫輕塵點了點頭，便跟隨長孫陌一同進去了，「莫離和無雙還在十一府上？」
「嗯，他們想要跟凝霜玩，所以我便準了，放心吧，十一會照顧好他們的！」
皇甫輕塵想了想，點了點頭，「我知道，曼曼她也會照顧好他們的！」
「輕兒，你還在怨曼曼？」長孫陌輕聲問道，既然已經問起了，那麼他便問問吧，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答案了，在皇甫輕塵提到皇甫輕曼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從來都沒有恨過她，只是怨罷了！」皇甫輕塵微微嘆氣，「其實怨也好，恨也罷，人生匆匆不過數十年，何必呢！」
「你能想通便好！」長孫陌微微一笑，「她其實只是一時間迷失了心，並非壞人，可以饒恕！」
「阿陌，你也懂得饒恕了麼？」皇甫輕塵打趣的說道。
長孫陌望向她，淡淡笑了笑，又道，「你大姐會跟隨老十回邊關！」
「我知道，大姐與我說了，只盼著十王爺能早日想通，給大姐一個交代！」皇甫輕塵淡淡笑了笑，「大姐其實很一根筋，認定了，便再也不會改。她很善良！」
「這個我知道！」
「哼，你當然知道了，當初你還把大姐認作是我！」皇甫輕塵將自己的手往他的手心里攥了攥，隨即看著他的側臉，「阿陌，明日我想給你做好吃的！」
「什麼好吃的？」
「反正就是好吃的！」
「那能不能吃？」
「當然能吃了！」
「好吧！」
「長孫陌，你這是什麼表情啊！」
長孫陌笑而不語，只是將懷中的女子擁得更緊了，一片溫暖的氣息。
「沒什麼表情，我明日會過來吃的，你今夜早些歇息，我晚上與十一還有些事要處理！」
「好！」
明日是什麼時候，也許明日便是天之涯，海之角，命運終歸是個殘酷之人。也許是吧，但此時的皇甫輕塵的唇邊卻微微綻了笑意。
撫了撫懷中女人的發，長孫陌嘴角上揚，這樣，便就是幸福。
「阿陌，我給你炖湯喝！」
「好！」
「阿陌，我給你做糖醋排骨！」
「嗯！」
「阿陌，我給你做冬瓜抄肉！」
「嗯！」
「阿陌，其實我很愛你！」
「嗯！」
短短的話，卻讓他們覺得，幸福原來如此簡單。
「皇上，邊關有急報！」高喜走了進來，靠在長孫陌耳邊說著，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那張俊臉越發的陰沉幽暗，隨即，他轉頭，「輕兒，天氣有些涼，你自己歇著，莫要等我！」
「嗯！」皇甫輕塵乖巧的答應道，「嗯，去吧！自己小心些，早些回來！」
「好！」
月亮泛著青白色的光，映照一片天地……轆轆車轍，碾碎一路濕潤的月光。
長孫恪與甄馥坐在馬車內，凝望著外面的月色，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看著窗外的大雪，忽而眸色變得有些恍惚起來，總覺得，好像今日會發生些什麼。
「吱嘎——」車轍聲忽然停了下來，駕車的女子顫抖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聖女……前面有人擋住了去路……有禁軍，看樣子應該是昭帝……」
「什麼？」甄馥吃驚地問道，眉緊緊蹙起。
反而長孫恪卻沒有過多的驚訝，只是淡漠一笑，他早知道長孫陌不會這麼蠢，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行動而已。長孫陌，他與他斗了大半輩子，終歸卻還是輸了。
即便布局周詳又如何？他早已識破！
他微微挑起窗前，只見不遠處的龍攆，在月光的映照下，還有那龍攆上，那張臉明明美到極致，卻猶如暗夜修羅一般散發著煞人的殺氣，仿佛走到地獄盡頭的曼陀羅，淒美絕艷地開放，帶著阿修羅的仇恨之火。
「七弟好久不見，沒想到七弟仍舊是當年那般威風凜凜，實在叫我這個做哥哥的佩服呀！」
「哥哥？長孫恪，哦，不對，你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吧！朕已經將你從長孫族譜除名！」隨後長孫陌眼眸微微眯起，寒光乍現，手輕輕一揮，「給朕抓住他與甄馥，若抓不住，那便就地正法吧！」
說罷，周圍出現了許多的暗衛，而長孫恪與甄馥不知道他們的那些事已經被長孫陌知道了，如今只剩下他們幾個人孤軍奮戰。
終究是抵擋不住這樣強勁的攻勢，那駕馬車已經死了，而他與甄馥也身受重傷。
月光下，他遙遙仰望著依舊坐在龍攆上的長孫陌，卻好像再無不甘，因為他知道，這場仗和三年前一樣，沒有誰輸誰贏，有的只是失去。
他看向甄馥，那頭白發在雪地里顯得格外刺目，他微微一動，耳邊只听見，那人淡漠的聲音，「放箭！」
他看著萬箭齊發，隨即他便撲倒過去，抱住了甄馥，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甄馥還不知是怎麼回事，便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了耳邊傳來那人淡淡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
細細密密的箭直直朝著他們而去，雪地里相擁的情形讓人不免有些悲涼。
而萬箭齊發，兩人的身子很快便被箭給刺中。
長孫恪抱著甄馥，兩人緊緊抱著，血噴涌而出，疼痛讓他眯了眯眼楮，隱隱約約看到自己懷中的人，鮮血正不斷從胸口處泉水般涌了出來染紅了那人白發……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看到月光如水，周圍的星星璀璨而美麗。
這一刻，所有的憤怒、仇恨、焦慮、絕望都化作煙雲……
看著懷中的人，他瞬間釋然，從此以後——無憂亦無怖，無愁亦無怒。
「皇上，叛黨已除！」
「嗯！」長孫陌淡漠的說道，「回宮！」
就在這時，從盡頭處一個人騎馬的身影向這邊而來——
高喜跪倒在長孫陌的跟前，顫抖著道，「皇上，不好了，王妃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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