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瀚恭恭敬敬的向著面前的司馬徽叩首行禮,待禮畢,沒有听見水鏡先生吩咐他起身,他自然就那麼跪在那里。
之前從書房來客廳的路上,他卻也沒有想到要當面向水鏡先生說出那番話,或許是一見投契,當面對先生時,那番話就像是放在嘴邊自然的冒了出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對于他自己這一番行動,可能會引起的後果,鄧瀚自然是沒有準備的,可當行完禮,跪地不起時,他倒也不覺的有什麼後悔。想要拜師,卻還要在求師傅收留之際,擠兌師傅,受些教訓自然是理所應當的。即使可能拜師不成,他也只會感到遺憾,而不能有什麼怨氣。作為晚輩自是該向長者行禮,而對方更是有恩于己,自己更是不應無禮的。
自漢武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儒家所倡導的禮儀,已經漸漸地滲透到社會階層的方方面面。長幼有序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更何況還有父為子綱一說,又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盡管他還年小,或可以無知論,可是他之前的表現卻又與之不符。
看著眼前還跪著的孩童,和記憶中的依稀模樣早已大大不同。水鏡先生自是發覺了孩子方才那副狐狸般的表情,向來心胸豁達的他,那一瞬間,也不僅有些微慍,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孩子會這麼直接的向他拜師,更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求,不過,他還是決定收下這塊美玉,雖然孩子只是說了寥寥幾句話,卻也能看出這孩子的智慧,可是,性子還有些狡猾,卻還需要打磨,「且讓他跪上一跪,權當個教訓吧!」想到這里,司馬徽卻也是暗笑,自己竟也會有這般賭氣的時候。
一大一小兩個人,一坐一跪,一時之間,都不說話,倒是冷了場。本來還想著怎麼和水鏡先生套套近乎,然後也好為兒子求的名師的鄧羲卻也是傻了眼。
「水鏡先生,是誰,那是州牧大人都未必想得罪的大賢,你這半大孩子,卻是氣死老子,還指望給你慢慢的將水鏡先生磨一磨,好收你為徒,你到是直接,卻是要壞菜了!」想著想著,鄧羲的臉上不免露出沮喪的表情。
而鄧氏卻看著一直跪著的兒子心疼不已,不過見丈夫在一旁不說話,她也不好開口,只是雙眼中的急色卻是掩飾不住。此時侍立一旁的老管家自然更不便說話。
就在眾人都沉默不語的時候,客廳外傳來一聲,「老爺,可以開宴了!」卻是一言驚醒了屋內的眾人,鄧氏早已忍不住,伸手便推了一把鄧羲,換貨一雙大大的白眼球,卻也不懼。
鄧羲自然知道夫人那一把的含義,便順勢向水鏡先生道︰「先生,時候不早,我等還是入宴,邊吃邊聊可好?」
「哦,」司馬徽自然看到了鄧氏夫婦的動靜,便開口道︰「方才一時之間,卻是想到了我那幾個弟子,若是讓他們得知,我又收了一個徒弟,且還是如許年紀,還不知道他們都會是什麼表情!呵呵!」
「是麼!什麼,先生當真願收我家瀚兒為徒?」突然而至的逆轉,自然讓鄧羲不敢置信。
「那是自然,我與令公子也算有緣,且能得到如此聰慧的徒弟,也是我的幸運!」說話之間,司馬徽已經起身,並伸手將還跪在地上的鄧瀚拉了起來,這自然也是承認要收他為徒。
「多謝師父!」鄧瀚起身後言道。一旁的鄧羲隨之鄭重向著司馬徽道謝。
宴席之上,鄧羲卻是向水鏡先生提及道,有關拜師禮該如何安置,司馬徽卻答道︰「雖說,禮不可廢,但閑散如我,卻是不喜那些繁瑣的儀式,更不願受那些虛名所累。況且,我也不願久滯襄陽城內,方才,小瀚兒,倒也已經拜過我,卻也算是禮成,雖還略顯不足,不過也不急在一時!」
原本想著兒子得拜名師,自己也是與有榮焉,還想著如何操持一番,與親朋好友賀的鄧羲,聞言也不得不止此念。
少頓片刻,司馬徽續道︰「此次進城,卻也只是順便路過,原本並沒有做收徒之念,想必是事有定數,天意如此。」看了看正矚目在自己身上的鄧瀚,「這孩子,畢竟還小,又是神智回復未久,你夫婦二人又僅此一子,莫不如且先讓其在家,待再過的一些時月,再去我那里求學,畢竟我隱居山林,生活用度雖也無虞,但卻沒有在家父母照料的仔細,如何?」
鄧氏夫婦,自是道好,卻不料鄧瀚不樂意,連道︰「不好,不好!」鄧氏夫婦還有司馬徽自然猜不到,鄧瀚是想早點走出襄陽城,去見識一下那躍馬的檀溪,南陽臥龍崗,還有那高士傲帝王的鹿門山,以及其中的人們。只見他憋了好半天,才說道︰「我想,想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恩,我要去體悟,身體之,力行之!」鄧氏自是不懂這些,她要的不過是孩子的平安喜樂,卻是不想孩子離開。鄧羲自是放心水鏡先生,但一想到孩子的身體和年紀,卻也免不了憂心。不過這些並不能阻止小鄧瀚對城外世界的向往。
好在最後司馬徽道︰「鄧大人夫婦,倒也不必過于憂心,我那住處,離襄陽城不過數里之地,雖少人知曉,倒也拍馬可到,既然我這小徒弟如此眷戀與我,且讓其跟我去,二位若是想念孩子得緊,到也可隨時來看看,這樣可好?」
鄧羲一听卻是可行,與鄧氏稍作商議,自然答應。隨後,鄧氏,雖還擔心不已,卻是也知一切乃是為了孩子好,更何況也不是從此遠遁不得見,便離席去後院給孩子收拾衣物東西不提。
鄧羲見將要出門在外的孩子卻是一番高興的模樣,也只是搖搖頭,平日里見識了孩子獨自修文習字,他自是知道自己的兒子雖小,卻是有些主見的,便細細的囑咐孩子,不外乎尊師重道,謹遵師父教導,莫要貪玩而自誤之類的言語,小鄧瀚倒也能凜然謹記,向父親保證自當不辜負父母和師長的期望。
臨行之時,鄧氏將為孩子準備的東西都一一吩咐家丁裝上一輛馬車,並交待了護送孩子那幾名家丁一些禁忌之後,卻是回到了後院,不再出來。只有鄧羲和老管家鄧德在府門口揮手作別。
此時鄧瀚的心卻也不由的一痛,回首人群中,沒有母親的身影,自是有淚水涌出雙眼,伸手拭去淚水,再一回頭,父親及家人的身影已隱在轉交之後。
「徒兒,不如回去吧!」司馬徽停下了腳步,淡淡的開口道。隨行的家丁也扯住了行進中的馬車。
「不,師父,我們走吧!」鄧瀚的聲音雖含泣聲,卻不猶豫。
一行人迎著正西沉的太陽,出了襄陽城的西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