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足蛇吞象。
蔡瑁的話讓陳曉自然是下不來台,平日里他在蔡府也是號人物的,幸好此時近前卻是沒有下人在場的。
對于陳曉適才所言,若是在劉表身體康健的時候,蔡瑁或許沒有那份心思,就是有,頂多不過是想著貪些更多的權威,不然他也不會在他大姐入主劉表後府,且生下劉琮後,就一心的和蔡夫人密謀讓劉表立劉琮為荊州之主,在州府中也是對大公子劉琦攻訐阻擾。
然而眼下的劉表卻是老朽了,雖然看上去還有幾分精氣,可是有蔡夫人居其中,自然蔡瑁對于劉表的身體情況卻是清楚得很,只怕劉表是沒幾年好活了。
這樣一來,荊州的前途如何,而蔡氏一族又能在將變未變的時候如何區處,方能在將來得到更多的好處呢?劉表自為荊州之主,然而在劉備來投之後,劉表對劉備卻是寵信有加,但是蔡瑁與劉備雖非生死之仇,卻也少不了恩怨。
于蔡瑁而言,劉備,劉琦都是他為劉琮爭得荊州的大敵,這敵人的敵人自然就是朋友,何況與劉備為敵的曹操不僅是當今的丞相,還少時與自己為親呢!
于是,自那日滿寵投貼于蔡府,說明來意之後,蔡瑁的內心卻是禁不住動起了以前未曾有過的心思,若能舉荊州而依附于曹公,曹操豈敢不以大功酬謝!
作為能夠與蔡瑁相處經年的陳曉,雖非什麼大才,但能局處于蔡府,執掌要事自然這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是有的,卻不料今日這一頓奉承,像是有些擺的不是地方!
一旁的蔡和卻是比其二兄蔡中有些頭腦,平日里他的花銷卻也多有與陳曉相借,此時見此情景,雖然不敢違背兄長的意願,卻不能不開口說些什麼。
蔡和卻是先干笑了兩下,道︰「卻是讓滿寵先生見笑了,我家這位先生向來有分寸,今日之言語,或許是方才多喝了幾杯,卻是有些不知所謂了,你說呢,大哥?」
聞得蔡和的言語,蔡瑁卻是醒過神來,陳曉自是將自己近來的心思,說了出來,雖然在滿寵的面前有些顯得焦躁,卻也未嘗不可以借此一探,看著還杵著的陳曉,蔡瑁一時之間倒也有些不好轉圜,臉色微沉道︰「陳曉卻是喝多了,三弟,不如你就先陪著他去安置一番吧!」
蔡和卻是點頭,從席上下來,而另一邊的陳曉卻是下席向著席上的幾人做了個揖,腳下雖然虛浮,卻是腳步沉沉,尾隨蔡和而去。
等兩人離開,蔡瑁卻是眼光掃了一下蔡中,卻見他這位二弟,一頓後,方道︰「滿寵先生,適才和好了麼?」
「呵呵,二位將軍,卻是客氣,這荊襄之間的酒水卻是讓寵一時之間難以適應,初入口,雖綿柔,卻是余味悠長,後勁頗大!一方水土,自是可養一方人,正如民諺,北人好車馬,南人弄舟楫,卻是各有其樂矣!」
話到此處,蔡瑁听來卻是正好。
「滿寵先生,自是兗州人士,瑁也曾聞得,那邊的山水卻是闊達,酒食之物,也是豪爽義氣居多,與荊襄想必,卻也不同。我少時也算有幸,曾與孟德同游,于京都之地也時常把酒言歡,卻是昔年義氣還在,我等如今雖分局南北,卻都是同朝為官,為天子效力!」
听的蔡瑁言及孟德二字,滿寵不過眼神間一掃,「蔡將軍所言極是,既如此,莫若我等舉杯為天子和丞相賀!」
蔡瑁聞言,卻也隨即醒悟道︰「自當如此,且飲勝!」少時與曹操雖親,如今卻已是上下有別,即使得能領荊州,也須是投靠曹丞相方能如願!
這一來,卻是名分已定,自然可以謀劃如何成事了。
蔡瑁這邊開始了籌謀,不過無論蔡瑁如何的籌謀統領荊州,一日劉表尚在,他卻是師出無名。
不過既然蔡瑁有心自立,于荊襄政事上雖然一如既往的反對劉琦和劉備,不過其所維護的卻不再像之前都是言及二公子劉琮的聰慧愛仁,而且平日里處事為政之事,與以往相比,還稍顯公正了些,另外往日在襄陽城中縱橫跋扈的蔡氏一族中紈褲者也漸漸的收斂了不少,一時之間,襄陽城內的氣氛卻還為之一清。
一直盯著蔡瑁及其兄弟的鄧瀚,對于這些變化自然最先知道,蔡氏突然的變化,在鄧瀚看來自然與滿寵進蔡府有關。
事有反常即為妖,加之隨後鄧瀚又得聞蔡瑁平日的所為,卻也隱約間知道蔡瑁之所為,卻也是有收買人心的意圖。
盡管之前蔡氏的跋扈讓襄陽城內的士農工商都極為反感,不過平頭百姓所求者,也只是生活境遇稍微的改善,見到蔡氏驟然變化的態度,倒讓不少人有嘆于,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知錯而能改之,善莫大焉!」
鄧瀚自不會為蔡氏的假仁假義的面具所迷,察覺其收買人心的舉動,便傳信于新野的徐庶和諸葛亮,想與二位師兄探討一下,蔡瑁最終目的意欲何為。
不久,二位師兄回信卻是簡單︰襄陽之事,謠言自會止于智者,既有妖異,靜觀其變,以靜制動。
鄧瀚自然也是這麼辦的,而且有這兩位在新野待著,想來也不會給宛城的夏侯惇留出什麼可以借用的漏洞,即使有,想必還是陷阱的。
于是,鄧瀚在襄陽卻是除了去劉琦和相熟的人家的拜訪之外,也就是偶爾逛逛街之外,便是分析雲漢貨棧處傳來的信息,卻也過得有條不紊。
對于這邊廂蔡瑁一族的變化,襄陽城中另一大族卻是顯得越發的沉寂。當初劉表入荊州,除了依靠蔡瑁的武功之外,卻也多虧了蒯氏兄弟之謀,到如今,蒯良雖已逝,但蒯越尚存。
這位被劉表稱為有臼犯之謀的蒯越,蒯異度如今雖然遠居于江陵,可是畢竟蒯氏在襄陽城中也是根深葉茂,于襄陽城中的事情卻也洞若觀火。
對于蔡瑁的變化,一同為官,且又同處一城的蒯越自然知道,這些非蔡瑁的秉性能夠做出來的,照蒯越的看法卻是︰從來沒有見過不再吃腥的貓,
蒯越作為現下蒯氏一族的族長,原本也僅僅是只忠于劉表,但如今他也不得不為族人的將來考量。
荊州畢竟不能置身于天下之外,往日劉表的所作所為雖然說是擁兵自守,為此亂世中建一桃花源,卻不過是文人的書生氣,有些痴人說夢。到如今,劉表已老,卻有多病纏身,已是日薄西山。
其下劉琦仁厚。初始,蒯越未出襄陽時,劉琦也不過是一書生,不料自蒯越遷至江陵,劉琦卻是多有書信請教于他,漸漸的蒯越對這位公子也有了幾分師生之誼。
然此亂世,僅憑仁厚卻是不能成事的。
「或許,公子已經看透了這些事情吧!」江陵太守府中,蒯越卻是看著手上剛剛從襄陽劉琦處收到的信件。劉琦的信上除了幾句近來襄陽政事及典故外,多是問候之語,不過在信的結尾處,劉琦卻是寫道︰
先生教導弟子卻是辛苦,然如今琦雖努力,卻多愧于先生的教誨,于荊州政事上,多不能讓父親及諸多大人稱心,琦自己也是忿恨,卻是弟子無此才能耳。然新野玄德叔父,至新野,不過數載,便使得新野大治,有民諺曰︰新野牧,劉皇叔,自到此,民豐足!自是我漢室宗親中紙佼佼者,勝過家父和弟子多矣,琦甚感佩!近日卻是與玄德叔父帳下鄧瀚頗多聯絡,惟願與之為友,此乃弟子心月復語,願先生細思之。
另鄧瀚之父即為江陵城中鄧羲鄧大人,望先生能與之為善!
蒯越自是有謀之人,也深知亂世中,富貴也在險中求。想蒯氏先祖,蒯通,若非曾勸淮陰侯自立,後有直面高祖之責,其人或不過是浩瀚煙史一個字符而已。
沉吟了一會兒,蒯越卻是將手中的信給燒了,然後對著邊上伺候的管家道︰「去安排宴席,再去安排個妥當的人,到鄧治中的府上,就說我請他過府一敘,」少頃,又補充道︰「還有再把劉先大人也一並請來,卻是獨酌無趣,對飲三人,方能得其樂哉!」
「哎,祖宗有靈,我就將這一注還是投在這劉氏一族的身上吧!如今,倒真希望這位劉玄德,有高祖之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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