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許都城牆在望,鄧瀚卻是漸漸了收了收馬韁,許都城原本只是豫州治下的一座小縣,雖然曹操當初為了把持天子方便從洛陽迎駕來此,自也從新修建了城牆,不過看著那城牆,在鄧瀚的腦海中卻是和襄陽城做了個比較,僅從外觀上,雄偉處卻也是不遑多讓。
鄧瀚自是還沒有去過洛陽和長安兩地,對于東西兩漢的這兩座古都,鄧瀚的印象也僅僅是後世中的影像一些書籍中的描述。
許都城外此時自也是一片莽莽,除了驛道之外盡是大雪覆蓋,從那很是規整的塊塊阡陌中,鄧瀚自是看出了,那些都是曹操下令屯田,讓其治下軍民開荒播種的結果。
「鄧公子,丞相府派人相迎了!」護衛首領卻是看著從城門下走過來的一行人,對著有些神思不屬的鄧瀚言道,鄧瀚自是點頭回應著。
「敢問車架上可是前往荊州宣召而返的祖弼祖大人!」當先而立一人卻是身著大氅,腰佩珠玉,面上神色也是溫潤如玉,與腰間的飾物倒是相得益彰,君子如玉!
「正是在下,敢問先生是?」祖弼卻也以禮相待,問道。
「區區乃是丞相府主薄楊修,得知今日祖大人當返回許都回交皇命,特稟報丞相後,來此相迎!」來人說話很是得體,語氣中卻也很是帶著一份暖意,卻見他目光一轉,對著鄧瀚卻是道,「這位想必就是鄧瀚鄧子浩了吧,聞閣下之洛神賦,從此形容天下女子之美妍卻是無人能出閣下之右了!原本在下還想著該是何等樣人方能寫的出,如此絕妙好辭,如今一見之下,當時聞名已是有幸,見面更勝聞名啊!」
「哦,小子自是不敢妄自菲薄,洛神賦一出,天下間自是該無辭以狀美人矣!」一路上表現的還很是知書達理的鄧瀚此時卻是有些張狂,不僅楊修聞言有些詫異,而且祖弼卻也有些訝異。
「呵呵,確實如此啊!」楊修臉上神色卻是不變,只是眼楮里的譏笑意一閃而逝,鄧瀚卻也注意到了。
「有勞君駕久候,我等一路卻也頗有辛苦,想來楊君不會讓我等在此城門口處繼續在寒風中挺立吧!」鄧瀚卻是這般說道。
「呵呵,鄧公子卻是言語幽默,卻是在下疏忽了,這便請,在下已在驛館中安排了些熱水,還請鄧公子先行洗洗路上風塵!」
「鄧公子且先隨楊大人前去,在下卻是要先去向陛下回旨,至于天子何時召喚……」
「哦,祖大人,至于天子的召見,丞相早就做了妥當的安排,這時候卻是臨近年關,天子自是要準備祭祀年景,祀饗天地之事,或許召見鄧公子的事情還須等到年後,也說不定,大人且先去回奏陛下,至于鄧公子的一切事宜,就讓在下代為效勞吧!」雖然楊修的言辭溫和,不過其間的意思卻是明顯,鄧瀚的今後舉止活動,已經在丞相的關照之下了。
「原來如此,那在下卻是明白了,這就回奏陛下!鄧公子,一路相隨,在下這便要告辭了!」在許都,丞相的話卻是要比天子的詔令更有影響力一些,雖然如祖弼這些忠貞之士,很是不忿,于公而言,他們卻也認為是犯不著為了這些小事和丞相府爭執的。
祖弼和鄧瀚告辭已畢,剛欲舉步前行,耳邊卻是便听見鄧瀚道,「敢問楊大人,令尊可是楊彪楊太尉?」
見鄧瀚這般問話,楊修自是恭聲答是,祖弼卻是不解,倒是稍緩了腳步。
「那令祖可是楊賜楊大人?」
楊修繼而答是!
「令祖令尊皆是忠良之人,加之令高祖楊震、曾祖楊秉共四世歷任司空、司徒、太尉三公之位,可謂四世三公,屢食漢祿,深受大漢之恩,那敢問為何今日到了楊大人這一輩,卻是開口丞相,閉口丞相,閣下欲置天子于何處,欲置楊家歷代祖先于何處哉?這天下可是已屬曹?」
听聞了這番話,那邊的祖弼卻是心下歡喜,原先的腳步卻是輕快了許多,轉瞬間已是走遠了。不過鄧瀚身旁的楊修的臉上卻是變得疏紅疏白,訕訕卻是不知如何答話。
「曹公乃是丞相,自是匡助天子總理天下大事,眼下光景,天子卻是忙碌,這等小事,自由我等下屬代勞了!呵呵,想來是鄧公子一路風采露宿,很是累了,還是先請移駕驛館,在下卻是已經安排好了,先為公子驅寒解乏,可好?」
鄧瀚見方才那般言語之下,楊修卻是能夠于面貌上瞬間轉圜,自是家學淵源,不愧是四世三公之後,故而能夠如此這般者,其人的心胸智慧卻也可見一斑。想象歷史上的那位給後人只留下了一個只會小聰敏的印象的楊德祖,鄧瀚卻是覺得有些可惜了。
到得驛館,楊修卻是一直相配,楊修自也是甚好文學之事,故而見得鄧瀚這般人物,卻也是心下歡喜,即便是鄧瀚方才那般奚落之語,他卻也有唾面自干的風範。
此時的鄧瀚卻有是忍不住想捉弄一下楊修,「敢問楊大人,在下于荊州時,曾听聞先前有狂士禰衡,曾言,其一生能看得上的人物,不過有二,當是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不知,其人卻有斯言否?」
盡管昔日禰衡只是個狂生,不過對于能夠將他和孔融並列,楊修卻也覺得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孔融何人,聖人之後,天下文壇之領一時之先者是耶。
不過現在被鄧瀚這般說出來,卻是讓楊修覺得很不是滋味,想想之前鄧瀚的那些讓人赧然的話語還言猶在耳,此時的楊修卻也是忍不住有些發狂的沖動。
硬是忍住自己的不如心,好歹楊修將鄧瀚陪著安置妥當了,這才離了這個讓他從入仕丞相府,擔當了主薄以來覺得最是難以消受得人。
待楊修離了驛館,鄧瀚自己卻也不覺失笑。他卻是來到了此時天下的重心之地,這里可是這個時代最是群英薈萃的地方,天子,丞相,文臣,武將,其間的波濤洶涌,奸詐詭譎縱使他見識了什麼辮子戲,歷史戲,文史影像等的教育和歷練,身臨其境時,鄧瀚感到的不是害怕,卻也是有種莫名的興奮,畢竟此生一世,既然來過了,卻是應該享受這一世的人生的經歷!
「無限風光在險峰,誠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