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眼為曹操的嫡子身份貴重處,在許都已經算得上是一兩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沒有得到天子和曹操的接見,不過看曹丕能夠親身來看望鄧瀚,卻也給足了鄧瀚的面子。至于曹丕曾將提到的要讓鄧瀚為之指點學問的事情,鄧瀚卻也將之當做一句親近之語罷了。曹操已經掌管了大半個中國,曹丕身為他的兒子,這教導之事,怎麼會讓他一個從仇寇之地來的,心性不屬,底細不清的人教授呢,不過鄧瀚對于曹沖卻是有種莫名的喜愛,或許是他從曹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又或者是前世自小學時便學過的那篇曹沖稱象給了他那種可愛的感覺,盡管後來他卻也是知道了,所謂的稱象這類事情,並不是曹沖的首創,可是這潛意識中的好感還是帶到了這一世的鄧瀚身上,那日最後,幾個人連帶著楊修,卻是約好了有空時再聚。
自從進入許都後,一直絡繹不絕的拜客卻是從那天曹丕和曹沖兩兄弟見過之後,便是絕少有人登門了,或許在那些人的眼中,此時的他們再去拜見鄧瀚已經是身份不夠了吧。
對于這樣的局面,鄧瀚卻也欣然接受,本來他就沒有想著在許都這里久住,自然對于能不能接觸到什麼朋友他卻也不在乎。不過人來人往,七嘴八舌卻也讓他覺得太過紛擾,實在不便,這一冷清下來,鄧瀚倒是能夠趁著機會,好好的讀些書。
自從拜入了劉備的麾下,整日里費盡心思的為荊州而忙碌,雖然這番辛苦並沒有白費,荊州的局面也漸漸的打開了,不過卻是沒有了在水鏡莊時的那種安閑和自在,這世上的事情,總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得失之間的滋味,卻是每人各有不同。
鄧瀚要讀書,他臨來卻是沒有隨身備著,自然這書的來源便要著落到楊修的身上,身為丞相府主簿的他,這點小事自然是難不倒的,隨即便為鄧瀚找來了不少的書籍,不過遺憾的是,這些書籍中,大多數還是用的竹簡,至于用紙張所著的書,卻是少之又少。
「子浩卻也不要嫌棄,你那里的公子紙,雖是好東西,丞相也是想著大力推行這種輕便的記載知識的物件,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丞相的那種包容的胸懷的!」近來,鄧瀚卻也不再和楊修惡語相向,兩個都有智慧的人,互相之間打交道,卻也相得。
「有書讀便是樂事,于我而言,竹編紙張都是書啊!」正抱著一捆竹簡的鄧瀚卻是笑道。
看著鄧瀚並不健碩的身體,卻能輕松抱起那麼一摞竹簡,楊修只是看在眼里,心下驚異。「子浩,讓館中下人幫你搬到房中吧,那還用你親自動手啊!」
「呵呵,不必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動一動,權當鍛煉了,更何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麼!」
「倒也有理,」見鄧瀚如此作為,楊修卻是不再相勸,轉而指著書堆中一沓紙卷說道,「說來也是托了有了公子紙的福氣,喏,瞧見那一摞紙張了吧,那可是丞相新近才著就的書籍,正因為有了這些紙,倒是方便了傳抄!」
「是丞相新書,不知其名若何?」
「據丞相所言,尚未思得名號,不過是新近著就,只因近來公務繁忙卻是無暇名之。卻是丞相依前人所著諸般兵法,並雜以親身經歷,加以解注而成!」楊修解說道。
「看主簿大人這般清楚,莫非你也曾參與其中?」
「那里,丞相自是天下雄才,文韜武略無一不精,那用得著我等相助,最多不過是為丞相鞍前馬後,端茶倒水罷了!」盡管楊修這般說,不過他臉上的神情卻看上去很是自豪的樣子。
「哦,原來如此,那不知丞相這本著作何以名之?」
「尚未名之,丞相所作本書,也是新近而成,而近來丞相卻是忙于國事,卻是沒有空閑為之命名!此書卻是丞相多年來為國治政,驅兵掃賊辛苦生涯總結之作,卻也參照了些前人的兵法,加之丞相的親身經歷而成,誠乃是一部集古今之大成,匯通兵家,儒家,道家,法家之巨作!」
「既如此,就叫它孟德新書,不就可以了!」鄧瀚卻是隨口道,畢竟他記憶中曹操確實是寫過這麼一本書,這便順嘴這麼一說。
「孟德新書,听著不錯!」楊修這般評價道。
對于這本或許正是歷史上失傳的孟德新書,鄧瀚卻是接過後便展卷而覽。說起來,他轉世後,卻也在水鏡莊讀過許多的前人古籍。水鏡先生自是也安排他博覽群書,不拘一格,加之鄧瀚前世的經驗,他在看這本書時,也能從中看到更多的東西。雖然身處于曹操的對立面,可是鄧瀚對于這位時下可以說是最雄才大略的亂世奸雄,還是由衷的佩服。
想象一下曹操其人,本一漢末之時的微末小吏,宦官之後,定著被士人厭惡的家境,卻在這亂世之中,尋隙而起,任天下之智,以霸道求王道,挾天子以令天下,這種膽略,這份魄力自是當世第一人,想想當年,董卓亂政,數十萬西涼軍馬,虎踞洛陽城,狼顧天下,其威勢之強,即便是號稱四世三公,天下官吏半出其門下的袁氏一族,也不得不或委曲求全于內,或東出虎牢以避禍,唯有曹操卻是敢矯詔而振臂,首倡議而聚義兵為國除賊。
縱書一覽,鄧瀚自是感到了曹操文中那股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風采,感到了那股天下群雄舍我其誰的霸氣。不過,在欽佩曹操的同時,鄧瀚的心中卻是覺得有些心緒不寧,想曹操以如此的膽略,加上手下當世之英杰如二荀,郭嘉,賈詡,劉曄,董昭之智謀,任憑劉備于荊州佔據,豈不有些怪異,或許之前受制于北疆的袁氏余孽,而今北方一平,若是一旦南下,又該是何等的傾力一擊!
如今的荊州凝聚了鄧瀚多少的心血,鄧瀚自己當然清楚,成就了如今的荊州交州,這卻是鄧瀚重生以來的驕傲,讓劉備的麾下留住了徐庶,引來了甘寧,陸遜,早早的留用了文聘,黃忠以及魏延等人,也讓劉備的實力比及前世有了莫大的膨脹,然而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害,利弊相隨之下,也讓鄧瀚一時之間看不清了迷霧重重的前路。
「且住,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者無敵于天下,以至仁伐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猛然間的鄧瀚想起了這句話,「看來,或許是我這些年來,雖然經歷了一些事情,可是還不夠,磨煉的還是太淺啊!」
放下了心間的郁卒,隨手將手中的孟德新書擱在了一邊,取過了架在一旁的青峰劍,鄧瀚卻是想外出走走,來了許都這麼多天,他卻是還沒有出去逛過,這可是和他原本想得做一個狂士的形象大有不符,還想著如歷史上,張松入許都,稍做停歇便能回返荊州。可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鄧瀚他也不像是個面目可憎的,曹操也沒給他機會讓他譏諷,倒是曹操的一本書,還差點讓他迷了心竅。
驛館中,楊修安排護衛鄧瀚的人見他要外出游覽許都,鄧瀚看著那一隊衣甲鮮明的兵士,卻是發愁,不過最後為了方便也為了安楊修的心,他卻是挑了兩個看上去順眼的讓他們換上了布衣跟著他,至于其余人,鄧瀚的意思,只要別耽誤了他看路上的風景,隨便他們怎麼折騰。
一身文士服,頭戴逍遙斤,這是冬日,自然沒有手拿折扇,腰間卻是青峰劍傍身。
出了驛館的鄧瀚,卻是被冬日的陽光照得暖洋洋的,畢竟多日以來,他卻是躲在館中,陽光也少見。
大街上卻是游人如織,過年的氣氛卻是越來越濃,雖然此時的人們還沒有什麼貼春聯的習俗,可是好不容易過個年,買些年貨,放個驅瘟闢邪的爆竹,卻也是可以高興一下的。
此時的爆竹當然不是可以爆炸的,只是單單的竹子,不過在燃燒的時候,可以發出畢啵的聲響,當然,在上庸的研究作坊中,卻是可以做出可以爆炸的,不過此時那火藥可還是重要的戰略物資,當不得這樣的消耗。
「也不知道這些天來,家里怎麼樣了?」佳節將至,鄧瀚自是想起遠方的家人,「臨來時,卻是有些匆匆了,或許該找個機會給家里傳個信兒才好,也免得他們擔心!」
看著身邊亦步亦趨的兩個護衛,鄧瀚卻也有些發愁,「還是過些時候吧!初次出門便去接頭卻也不妥!太中大夫賈詡的手下也不是吃干飯的!」
「爆竹聲中除舊歲!喂,那個誰,」鄧瀚卻是不知護衛的名號,「卻是未曾詢問尊駕的姓名,估計我得在許都過年了,勞煩你們也去幫我才買些爆竹,到時候,我也好耍鬧一番,避避邪,可好!」
護衛中的一個看著面貌清秀的,答道,「公子使喚我等,卻是我等之幸,不過照在下看來,想必公子卻是用不著的!」
「哦,怎麼說?」鄧瀚這卻是隨口一問。
「在下也曾听過讀過些詩書,自是知道公子的篇文賦已是傳揚天下,而公子這般名聲,想來到時候自是宴請者眾,公子卻是不會孤單寂寞,至于耍鬧,如公子這般人物,也當是舞文弄墨,做些詩詞歌賦才好!」
「呵呵,你倒也心思機靈啊!」鄧瀚听著這個護衛所說,卻也分析精到,「你卻是怎麼稱呼啊!」
「不敢,在下喚作王基,青州人士!」那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