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雍涼風雲(五十五)
不論做什麼事情,或許從來都沒有什麼十成的把握,更別說是這種本來就是彼此互相爭鋒的戰事中。
當然對于生平好弄險的魏延來說,不管是有幾成的把握,只要能夠讓他得到戰功,能夠博他一個封妻蔭子的結果,他都敢干。
不過此時的他卻也對于方才的宜將剩勇追窮寇,自覺有些大意和後悔。
綏陽小谷兩邊原本靜謐的高山上竟然一時間變作了無邊落木蕭蕭下,萬點光雨俱是奪命的箭鋒。
瞬間的變故雖然沒有給這些經過了艱辛訓練的聯軍兵士們造成太多的混亂,可是在這一陣突襲中,兵士們的坐下馬並不像他們的主人能夠保持那份惶惶之中的鎮定。
一字長蛇自然也是保持不住了。
此時大軍前面的不對已經進入小谷中太過深邃,自然短時間內不能趕回,更何況這兩邊上發動突襲的曹軍對于之前的潰敗總是有幾分破罐子破摔之後的恨戾,而且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的曹軍將領想來也不會給魏延他們好過。
當然這個時候的魏延和龐德並沒有太多的選擇,雖然這里的道路並不是只有一線之寬,然而對于近兩萬的騎兵連人帶馬說來,也剩下向前或者撤後兩條道。
天空中的太陽照射下的綏陽小谷,以此時魏延的眼力,也是看不清南向的路上會有多少的幸運能夠給他們,自然從來處來到了這危險之地,相對于繼續南向的叵測,盡管來時路上的危險未必會比南面少,畢竟這里是他們途徑過的地方,而且相距十里的陳倉城下還有馬岱坐鎮。
當機立斷之下的魏延和龐德,自是壯士斷腕,領著身邊的將士,冒著從兩側高處射來的箭雨,以及不知會落向何處的巨石滾木,向北而走。
這片刻間,沿路上已經開始有不少的人仰馬翻,支離破碎的血肉模糊,鮮紅的人血馬血卻是混在一起,浸潤著他們的來時路。
僥幸沒有被傷著的聯軍將士自是跟著魏延和龐德兩人奮力的前行著,盡管此時的兩人心中多少有些感慨,這現世報來的如此之快,可是他們臉上的神情倒是沒有多少的悲戚,畢竟這個時候,那樣做于事無補,亂石中掙命,不過須放手一搏而已。
行軍的前方,當然有曹軍將士在加緊用巨石巨木在給聯軍的歸途上設置著障礙,這些曹軍的身上多少還有著之前被荊州涼州騎兵們追趕時沾染的血和灰塵,不過這個時候的他們,盡管受傷的地方又開始漫著鮮血,手上又開始被木石之物給劃傷,卻是沒有幾個人會因此而束手,畢竟攻守易勢,彼此間本就是生死相拼,這其間並不會有絲毫的仁慈可言。
對于曹軍的攔截,自然都在魏延和龐德兩人的預料之中,而且為了能夠給聯軍造成足夠曹軍付出代價的回報,此處的戰事卻也極為凌厲。
聯軍騎兵們這會兒也沒有了居高臨下的優勢,不能沖擊起來的戰馬,倒是更為曹軍的巨石弓箭提供了靶子,自然也就沒有了那種勢不可擋的威勢。
兩軍相接,一陣陣刀槍交鳴聲之後,緊接著的便是那種武器尖峰刺入人體的噗噗聲響,想象中的躲避此刻卻是見不到,都是不顧生死奮盡余力將眼前敵人打倒赤目以對。
待魏延他們兩人領兵回轉路口,就為了這區區長不過十丈余,高不過半人高的石牆,兩方的人馬依然為它的歸屬付出了將近千人的性命。
曹軍依然勇猛,石牆也在曹軍的掌控之下,盡管這些曹軍的將士自此次出陣之時,到如今經歷了戰敗,逃命,繼而形勢反轉的這麼長時間,全憑了兩條腿,往來其間,只靠了雙手奮力廝殺,即便到此時借著那一股高漲的氣血,依然在堅持著廝殺,而且依然在給聯軍的將士們制造著更多的傷亡。
不過在魏延和龐德兩人領兵至此,要從這里竄出這綏陽小谷的時候,面對著由兩位猛將帶來的這一眾為他們的命運掙命的亡命之徒時,也到了有心無力的地步。
盡管這些曹軍將士依然不甘的在掙扎著,然而他們之中,能夠匹敵魏延和龐德兩人武力的人物卻是沒有,也正因為這般,即便是他們再有不甘心,也只能在魏延和龐德兩人為首的聯軍將士將把持著的這道堵住山路的石牆的曹軍給殺散之後,看著魚貫而出的聯軍殘兵們漸漸遠去的背影默默的嘆著氣。
誰讓他們的幾位領兵的將領在單挑時不敵馬岱等人,若非如此,想來,即便是荊州的騎兵最終還能走月兌,卻也會有更多的荊州人葬身于此。
一個人不管什麼時候,對于自己都應該有著清晰的認識,實在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即為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魏延,馬岱,龐德,之前許是名聲不彰之輩,然而縱是盛名如夏侯淵,張合之輩,在沒有十八路諸侯討董之前,卻又有幾人知曉他們的名聲。
而魏延,馬岱等人,即便或有初生牛犢不怕虎之志,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勇氣,然而夏侯淵,張合等人能夠得享盛名天下十數年,又豈會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之人。
經歷了一番戰事,兩方倒都算得上是乘興而來敗興而返,曹軍此次統共領兵到此兩萬五千余人,詐敗之計幾成弄假為真,幸好在綏陽小谷中也算是扳的一城,然而卻也損失了不下于一萬五千的兵士,當然曹彰和夏侯淵的兩萬騎兵最後都變作了步兵,只要他們的坐騎卻都給損失在了逃亡的路上。
相對于曹軍的損失,聯軍三萬騎兵,如今只剩下了一萬八千多,而跟著魏延和龐德兩人一路追殺曹軍的一萬五千騎兵,最後也不過剩下五千多帶傷的兵士。
得聞這一場戰事的候選自然隨後緊緊的趕到綏陽小谷處接應曹彰等人,至于之前為何曹彰等人不將這五千重騎也算入戰力之中,不過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要示敵以弱,詐敗以引敵出戰,若是他們戰力足夠強大,再示敵以弱,卻也會多有不妥。
不過而今,對于曹彰等人來說,結果還是沒有如他們期許的那般,穩重的馬岱最後還是沒有跟著魏延龐德兩人一塊兒瘋狂,故而此次陳倉城外的一萬八千多的聯軍騎兵雖然並不一定能夠像之前一樣將陳倉城團團圍困,但是還是能夠給他們前線大軍的運糧隊造成足夠的危害,此時他們要想安穩的為前線的曹操運送糧草,仍然是不可得之事。而從魏延截斷了這條糧道,到如今卻也過去了二十天了。
想一想,前線處,可是足足有二十萬的將士們,這每日的人吃馬嚼的消耗全都在仰望著這里,即便是此時背上的傷勢由于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變得惡化了的夏侯淵,在被候選接應到五丈原附近下寨之後,也沒有能夠得到安心修養的機會。
看著由于自己的急功近利而給大軍造成了這麼的損失,回到了陳倉城下的魏延,縱然他再膽氣十足,面對著這些他一手教出來的麾下,一時之間卻也暗自悔恨。
在強顏歡笑,安慰著在戰陣中受傷的那些一同北來的同鄉袍澤之後,魏延感到的卻是更多的抑郁和愧疚。相比于那個演義中殺韓玄如宰豬狗的反骨仔,這個時代的魏延卻是較早的跟了劉備,並對他委以重任,對于劉備的以仁待人,以及劉備麾下的像徐庶,諸葛亮等人這些人都是從底層屢經世事艱辛的人物,劉備軍中的上上下下多少有幾分淡淡的以人為本的意味,故而此一時的魏延雖然依然熱衷功利,到還沒有被功名利祿所奴役,要不然子午谷中的閻圃,也不會那般容易勸解了他。
對于魏延的狀態,馬岱和龐德自然是經歷過的,這兩人跟著馬騰和馬岱征戰四方的時間可是相當的長了,他們的心路歷程當然不是魏延可比,而且兩人身邊還有這馬騰和馬超不時的指點,而不像魏延除了自己的感悟之外,也只能自己借鑒他人為將的方式。
不過此時的馬岱和龐德倒是沒有去執教與他,並不是因為魏延自身的高傲,而是他們也知道這樣心里方面的事情,還是要靠自己去把握來的更徹底些。
而且他們也從魏延漸漸變得明亮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已經清楚了,相比于自己的自怨自艾,他更應該做的事情乃是今後征戰之時的考慮周全,縱是不能做到萬無一失,卻也要盡量的做到以最小的代價來爭取最大的勝利,或許這便是他曾經听過的一句話,「做什麼都要做到獲得最大的利益」
想通了的魏延,自是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文長,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啊?」
馬岱和龐德兩個人看著這樣的魏延,于此時笑著問道。
「呵呵,」魏延卻是搖頭,笑著言道,「這會兒啊,我們就不要多事了,但做一枚楔子,牢牢的扎在這里便好」
有時候,不做才是最好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