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進了紫宸殿,那些忙碌的太醫一個個都躬身退了出去。
「陛下,七皇子殿下到了。」楚皇的貼身太監李公公朝屏風內側稟告道。
「離兒,進來吧。」楚皇的聲音渾厚沉穩,也許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略略有些中氣不足。
楚離轉過屏風,朝龍床上行了一禮︰「父皇。」
「離兒,跟你父皇還需要什麼虛禮呢?快快過來坐吧。」說話的,卻是一個女人,她的語氣帶著嗔怪又帶著些調笑。
楚離面色不改,抬頭沖她笑道︰「楚離見過母後。回來得倉促,還沒來得及向母後請安,實在罪過。」不等她回答,楚離卻已經轉了個方向,對站在龍床前的偉岸男子喊道︰「大哥。」
「七弟,免禮。」太子楚蕭的聲音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儒雅的風度,不論是喜是怒,始終唇角噙笑,眉梢含情。
「父皇,您的身體如何?那刺客可有抓到?」楚離關切地問道,在這後宮之中呆得久了,自然知道怎麼應付大局——你不關心會成為把柄,說你無視龍體聖安,你關心過度就會顯得動機不純了。
「朕沒事,不過是手臂被劃傷,並無大礙。」楚皇道。
賢德皇後狀似無意地撥了撥手腕上的翡翠玉鐲︰「陛下,您看這事情是不是很巧合,離兒剛剛回京,陛下您特意為他準備了接風的中秋夜宴,離兒身體抱恙不出席也就罷了,偏偏那刺客像是算準了時間似的,正好從雜耍的戲班子里面竄了出來,正好偏行刺了陛下,當時臣妾都快被嚇死了!到現在還驚魂未定呢!」
楚離的手在袖中握了握,不動聲色。
「蕭兒也有錯,學藝不精,連個刺客來了也不知道替你父皇擋上一擋,真真百無一用是書生!要是離兒在,怎麼會讓刺客傷了你父皇一根汗毛?」賢德皇後繼續說道。
太子楚蕭躬身道︰「兒臣無用,讓父皇母後失望了。」
「不過離兒,本宮听說,你這中秋夜雖然身子抱恙,卻並沒有呆在府中休養,有什麼事情比你的身子更重要呢?」賢德皇後笑得更加慈愛了。
楚離心中冷笑,終于繞到重點了。
「哦?離兒,確有其事?」楚皇詫異道。
「是的,父皇,中秋夜宴之時,兒臣確實不在府中。」楚離低頭應道。
「既然七弟生病,為何還要費神在民間行走呢?父皇難得設家宴,我們兄弟姐妹多時不曾相聚,七弟若在,真是其樂融融。」太子楚蕭道。
楚皇隱隱有些不悅。
楚離頭更低,仿如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兒臣身子抱恙,因怕諸多姐妹兄弟歡聚之時,獨兒臣一人愁眉不展,恐掃了父皇的興,故而只身去了碧淵寺禮佛,沒有參加父皇用心良苦準備的家宴,咳咳,誰知……」楚離開始咳嗽,身子微微搖晃,倒退了三步,站立不穩。
「離兒,你怎麼了?!」楚皇從床上坐起,驚問道。
楚離抬起頭來,英俊無匹的面容已經刷白一片,他的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兒臣在碧淵寺禮佛時遇刺,听聞父皇也被賊人所傷,趕忙進宮探望父皇傷勢,咳咳……幸好父皇龍體無大恙,兒臣……」作勢要倒。
「來人,快給朕傳太醫!」楚皇大驚地叫道。
「七弟。」楚蕭扶住了楚離將要倒下的身軀,「沒想到你也受傷了,嚴重嗎?」
「不礙事的。」楚離慘白著臉笑道。
太醫三三兩兩地進來了,孫太醫率先走過去,撥開了楚離身上的白玉錦袍,胸口處頓時露出猙獰的血跡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七皇子傷及心肺,又因為心焦多慮,未能好好救治調養便奔波勞累,導致血脈受損,怕是一年之內都不能再踫兵器,不能再練武藝,不能再上陣殺敵了……」
楚皇呆了呆,繼而拍了拍楚離的肩膀︰「我兒,受苦了。」
楚離的表情很是哀痛,臉色蒼白如紙︰「父皇,兒臣讓您失望了。」猙獰的傷口,慘白的臉色,哀婉的口吻,沉痛的語氣,一切都給這位大楚戰神蒙上了一層悲涼的傷感。
賢德皇後卻是一笑︰「陛下,離兒受了傷居然都不告訴您,真是個好孩子。為人父母的,哪個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離兒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可臣妾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對他比對蕭兒還操心得緊,這會兒看到他這麼痛,臣妾……」她開始哽咽,用錦帕拭淚︰「臣妾心里真是難受……」
「母後,兒臣沒事,真的沒事……」楚離氣息微弱地接道。
賢德皇後走上前去,抱著楚離的肩哭得哽咽不止︰「我苦命的孩子,你母妃去世得早,我沒能照顧好你……」突然轉頭,情真意切地對楚皇道︰「陛下,離兒是個勞碌的命,為了大楚東征西討這麼多年,一刻都不曾安歇。既然孫太醫說離兒一年之內都不能再帶兵打仗,不如陛下將離兒的兵權收回,免得他擔心太多,操勞太多,不能安心養傷。您說是不是?」
楚皇看了看楚離,猶豫著,未下決斷。
楚離虛弱地閉上眼楮笑了︰「父皇,母後說得極是,兒臣需要好好休息休息。這帶兵打仗一事,就交給其他人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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