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牆上的掛鐘,將近十點了,童升和童升的母親沉默,沉默也將近快半個小時了。周老師看了看童升的母親的臉色並不平靜,並不沉默,想動又有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這種神態周老師是看出來了,教了這麼多年的學生,哪張學生臉上的含義周老師讀不懂,讀懂,清清楚楚,準確率還很高。童升的母親也不例外,逃月兌不了周老師的眼神。周老師看了看牆上擺動的鐘表,看了看童升的母親看似不動的眼神,說話了︰「老嫂子,叫誰看童升和夢茹都是很般配的一對,兩人脾氣都是那麼好,到時候兩人過起日子來,也不生氣,咱當老的看了心里也舒坦。」
童升的母親從沉默中醒過來,說︰「誰說不是,孩子的事,我和他父親都依著孩子,他父親不是說了,只要孩子同意就行,再說咱又不能跟著一輩子,萬一孩子不樂意的,勉強湊在一起,心里不痛快,疙疙瘩瘩的,你說咱當老的心里好受。」
「是啊,老嫂子,咱活著還不是為了孩子,孩子心里高興比咱都好。」周老師也接上了一句。
童升娘點了點頭,又說話了︰「他嬸子,你就是心眼好,當初童升上學還多虧了你,虧你動員我,要不,我早就」
話沒說完,周老師搶了過來說︰「老嫂子,你這是說啥話,是童升有福,如果不上了,叫誰誰都覺著可惜。」
提起那段傷心的往事,童升的眼楮有點濕潤了,童升回了回頭,悄悄地抹了抹即將流出的熱淚。周老師看到了,看到了童升這一細微的舉動,說︰「日子難熬,童升不是照樣走過來了,看看人家現在多有福,先苦後甜。沒有過不去的事,老嫂子,你說是嗎?」周老師來了一個反問,童升娘有問必答,說︰「想想也是,一切還是走過來了。」童升娘頓了頓又說。
說的啥?童升的母親沒有文化,你听听,說著說著又跑題了。「當初我跟童升他父親時,童升他姥姥也是不同意,有一回,我挎著包袱回去,他姥姥包袱都給我扔了出來,嫌人家窮,窮啥?我樂意,現在不是也很好,好的咱不敢比,在差的里咱不算孬的,熬下了兩個孩子,日子苦點,苦也樂意。」听著童升娘說著話,周老師臉上只是一個勁地笑,笑,不出聲,憋著,難受。童升看到了周老師的臉色,知道周老師為啥。
童升推了推母親,說︰「娘,你說啥?」
「說啥,你沒听見?」童升娘還是一臉的茫然,未清醒的樣子。
童升又說話了︰「剛才你不是還說我上學的事,怎麼又跑到了你和俺父親的身上。」
童升娘一听,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他嬸子,你听听我這是說的啥?東扯葫蘆西扯瓢的,說來叫你笑話。」
「笑話,笑話啥?咱都是直爽的人,拐彎抹角的心眼沒有,這樣的人實在,好。」周老師說得更好,好歹避免了童升的母親的尷尬。童升看了看母親,母親坐在炕沿上,抬著頭,看著周老師,沒有說話,比剛才收斂了許多。
其實,剛才童升娘並不是撒野,到處跑,跑來跑去,童升娘心里清楚,千變萬變不離其宗,跑來跑去還是一個點,今晚來周老師家的目的是什麼,什麼?還不是說說童升的哥哥給童升介紹對象的事。童升的哥哥又叫童升去了,童升來家說了,當父母地問了,問了沒有結果,難了,真的難了,到了周老師家又難以開口。一切周老師還不知道,只有童升和童升的娘憋在心里難受。想說,听听自己孩子和夢茹的故事,心里還不忍;不說,當老的,又怕孩子過了這村沒有這店,神婆有點別扭,到時候誤了孩子的終身大事。童升娘是前後夾住了,只能往外擠,擠出來的話也是噴射狀的,听听,沒有中心,一會兒又說童升上學的事,一會兒又說自己老夫老妻的事,一會兒高亢,一會兒沉默,啥味?童升娘清楚得很,童升心里也清楚,母親采用的是一種‘形散而神不散’的方法。不過,童升在心里暗暗地偷笑,看來是母親散的太多了,怕是聚不回來了,在周老師家里聚了兩個多小時了,正題還沒扯上一句。
看看牆上的表,不早了,童升催了催自己的母親,說了聲︰「娘,時間不早了,咱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