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著,並不是辦法。母親囑托大舅舅家的女婿,我的表姐夫給我找了一份活兒。姐夫是木匠,讓我跟著他的老板學包沙發。開始頭一個月,管吃管住,不給工錢,以後,如果學好每月給五十塊。價錢很低,母親卻不在意。這樣一來,最起碼自己先掙碗飯吃。其實,母親很懂我的心。每次,總是抽個時間,一路小跑五六里路來看我。捎幾個雞蛋,帶幾塊地瓜。三言兩語,匆匆趕著回去。每當母親來時,問及父親,母親總是說︰「他好多了,有娘陪著,你放心」說著已變了聲調,眼中已噙滿淚花,母親趕緊轉過身,用衣袖急忙拭去眼角的淚水。生怕我看到。見到此景,我的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
和我同來的還有我的一個伙伴,叫英杰。他大我幾天。上學上夠了,和我做伴。見了母親是一種無言的傷痛,見了上學的同學和其他的親人更是痛中之痛。清清楚楚地記得,二舅舅來此收破爛,二舅早時因為家窮,五十多歲,至今仍孤單一人。二舅對我特別好,當時母親從學校把書包給我背回家,挨了二舅不少罵。中午,我端著一碗米飯站在外面吃飯,老遠看著像是二舅向這邊走來。從我干活以來,已很久沒有見到二舅。正在我猶豫之際,二舅已走近我的跟前。老板及其家人還有我的伙伴都在屋里吃飯,桌上飯菜很豐盛,有雞鴨魚肉。回頭看看,他們有說有笑,吃得很香。我獨自站在外面,端著一碗干巴巴的米飯。說句實在話,自從離開學校以後,都說我變了,不愛說話,喜歡孤獨,我自己也已感覺到,種種方法都無濟于事,難已調節我內心的苦悶。有時,听到他們的歡笑聲,反而更加刺耳。干脆吃飯時獨自一旁,享受這份孤獨給我帶來的安全感。二舅舅卻氣壞了,粗聲粗氣地沖著我嚷道︰「真是一個傻瓜,人家都在屋里吃魚吃肉,你」听到此處,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淚水,抬頭看看二舅,「舅我」豆大的淚珠滴落碗中,摻著淚水的米飯我狼吞虎咽。天生就是這種 脾氣,再好的飯菜吃了心中也會難受,比起雞鴨魚肉,我更愛大米稀飯。誰都知道好的好吃,依我現在的心情現在我卻難以消受。晚上,干完活,幫老板收拾完所有的家什,我的伙伴便和其他的伙計看看電視、打打撲克,消除一天的疲勞。屋內煙霧繚繞,嘈雜四起。這時候,我便拿出從家中捎來的初中課本,來到馬路上,借著路燈帶來的微弱的光亮,扎入書海中,讀起書來,一天的勞累早已跑到九霄雲外。
夜已深了,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只有我和我的影子相伴相依。仰望星空,星星眨著深沉的眼楮在跟我談話︰喂!你好嗎?你的家人都好嗎?有何心事,顧慮重重,還不入睡。越是這樣的情景,越是揪起我久埋心底的傷痛。難道這一輩子就像父親一樣,永遠的帶著一種人生的缺憾,平平庸庸而過嗎?不,不,決不能這樣。由于貧困,爺爺不得不讓父親輟學,由于貧困,今天我又走上了父親的老路。不,不,決不能這樣,我絕不心甘。我要有自己的生活,我要自己創造自己的生活。父親的話又在我耳邊回想︰「兒,好好地學,別在像你父親」透過模糊的淚眼,我仿佛看到了在昏暗的燈光下,母親戴著老花鏡,一針一線給父親縫補那已經褪了色的衣服,父親躺在床上,吧噠吧噠抽著悶煙
哎!父親的夢,我的夢,難道竟要毀于一個‘窮’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