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點,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點。
上天這樣安排,一定是在暗示我們,公公不會就此撒手而去。
沈墨帶著婆婆和我走出醫院——醫院外的世界,秋意正濃。涼爽的風迎面吹來,卻吹不走我們的惆悵。
蘇州的家,庭院深深,處處都有公公留下的痕跡。原本精神抖擻的人,此刻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世事變幻莫測,難以預料。
我做了簡單的午餐,三個人圍在餐桌前,食不甘味。
「媽,你多吃點!」我一面說,一面給婆婆夾菜。
「多吃點,多吃點。」婆婆嘴上說著,卻不往嘴里吃。
這種狀態下,的確很難吃得下。可是,不吃,也不能改變什麼,只能把自己餓倒累倒。
「媽,您多吃點,然後好好休息。爸還等著您明天去照顧呢。」沈墨開口勸慰,並帶頭大口吃飯吃菜。
「是要多吃點,不然哪來力氣照顧老頭子呢?」婆婆端起碗,大口吃起來。
我和沈墨對看一眼,稍稍寬慰了一些。一個已經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這個如若再倒下,那就更加雪上加霜。
婆婆吃完午飯,稍坐片刻,便上床休息了。
我陪著沈墨在庭院里散步,沈墨一直握著我的手,緊緊的。
「怎麼啦?」我柔聲問。
「我非常非常擔心!」沈墨幾乎要哭出來,「琴兒,我非常害怕失去爸爸,盡管我已經是大人了。」
「我明白。無論你長到多大,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孩子。孩子害怕失去爸爸是很正常的。」
「琴兒——」沈墨緊緊擁住我,「如果沒有你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後或許會好受一些。」
沈墨俯在我的肩頭,輕聲哭泣。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傷心的時候,男人和女人都一樣,都有眼淚,都需要哭泣。這是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反應。
第二天下午,公公醒來,從黃泉路上折返而回。
我們可以透過監護病房的玻璃窗看到公公,看到他那對大大的眼楮。仿佛在對我們說,不要擔心,他會好起來的。
婆婆開心得眉開眼笑,對著玻璃窗內的公公做著各種各樣的手勢——愛人間特有的手勢,傳達著濃濃的愛意和深深的關切。
這一刻,他們是幸福而甜美的戀人。
三十多年的相濡以沫,他們之間的默契和靈犀早已轉化為一個個手勢、眼神和動作,化為生活的點點滴滴。
一直到第五天下午,公公才從監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可以和我們說說話。
沈墨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好似深圳公司那邊又有麻煩,急需他去處理。
「墨兒,你去忙公司的事情,這里有你媽和琴兒就夠了。」公公深知商場如戰場,瞬息萬變,催促著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