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皇帝五子棋,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她只需要講一遍規則,元徹就可以記得清清楚楚。
困難的是,她與元徹的對弈,是她前世今生所遭遇過最艱難的一次。
第一盤,棋子幾乎擺滿了整個棋盤,她堪堪險勝他。
第二盤,棋子同樣幾乎擺滿整個棋盤,他堪堪險勝她。
到了第三盤,不出二十步棋,他就贏了。
第四盤……第五盤……已經沒有懸念。
捏著手中的棋子,夏清呆呆望著棋盤,那果決準確的判斷力,甚至使她懷疑,自己的對手是一台擁有先進芯片的超級計算機。
「怎麼不下了?」
見夏清將棋子丟回棋盒,元徹不解地問。
夏清仰頭向後靠去,吐出一口氣,誠懇道︰「皇上棋藝精湛,妾身自愧不如。」
「認輸了?」元徹也仰頭向後靠去,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是。」夏清不想自欺欺人,輸了就是輸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賴皮的人。
「朕還以為,你永遠不會認輸。」他定定看著她,企圖在她眼中找到一絲不肯服輸的倔強。
可是,她很平靜地承認了,並未反駁︰「不敢面對自己失敗的人,永遠都只能做一名失敗者。」
「你寂寞嗎?」皇帝的思維,又一次以夏清追趕不上的速度變換著。
她短暫一怔,似是已經習慣︰「不寂寞。」
「你在說謊。」
「我沒有……」
「你有!」她否定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被元徹粗魯打斷。
她有些詫異地看著皇帝,那個掌握天下的男子。他的一舉一動,都讓自己模不清看不透,詭異而溫柔,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她深吸口氣,隔著幽暗的燭火看他,「恕妾身逾矩,我想問皇上一句話。」
他不語,以沉默示意。
她仰起頭,目光刺進他幽深漆黑的眸中,「你辛苦算計,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元徹攏了攏因大幅動作而敞開的袍子,笑得慵懶惡趣︰「你認為自己有值得朕算計的地方嗎?」
他的話語毫不客氣,甚至帶著蔑視的意味,夏清卻堅定地回他︰「當然有,我不認為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听罷她的話,他怔了片刻,驀地撫掌大笑起來︰「好,好,朕就是喜歡你這種性子。」
「那皇上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麼了吧?」她也毫不客氣地質問他。
元徹陡然斂了笑,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夜晚寒涼的氣息吹進房內。
寒風攜著冰涼的水汽,一股腦卷進溫暖的殿內,吹得案桌上的紙張嘩啦啦直響。
「那一日,你獨自靜坐,神色淡淡,眼中卻流露出寂寥落寞的神色,你對著陰霾的天空說,‘我很寂寞,我想回家’,那一刻,朕以為看到了自己,朕很心疼,為你,也為自己……」他突然停住,不再繼續說下去,劇烈的狂風卷起他散落的黑發,如一條黑色的長龍,直沖天際。
紙張的脆響聲中,夏清有種被重物擊中心髒的感覺,劇烈的震顫,幾乎讓她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她記得,自己剛穿越來的時候,一時還不能適應環境的突變,加上身體虛弱,那一顆強悍的內心,終于給了軟弱可乘之機。
在一個有雪的日子,她坐在窗前,吸著冷冽的寒風,對著天空說︰「我很寂寞,我想回家。」
軟弱只是短短的一瞬間,短的幾乎連緬懷的時間也沒有留下。她以為,那一刻的脆弱,只會作為一個不真實的夢幻,永遠被遺忘,可沒想到,竟然被另一個人看見,牢記至今日。
「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元徹關上窗戶,神色又恢復為之前散漫沉肅的樣子。
他喚來李光,命她送下夏清出宮。
李光是個盡忠職守的奴才,無論皇帝下達什麼命令,他都一定會堅守到底。所以,夏清沒有拒絕,在李光的帶領下,朝著延壽宮外走去。
快接近宮殿大門時,她控制不住地回頭一望。
巨大巍峨的宮殿,矗立在一片黑沉沉的夜幕下。曾以為,皇帝的宮殿,一到夜晚畢竟燈火通明,繁華似錦,而此時入目的,卻只是無盡黑暗,唯有元徹所在的內殿,才有微弱的燭光透出。
直將夏清送到宮門口,李光才返身回去。
朝著宮外走去,送她進宮時乘坐的馬車,應該還在某個角落停著。
她心不在焉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與來時不同,她的腳步,因皇帝的幾句話,變得異常沉重。
我很寂寞……
是的,她很寂寞。
無論多麼華美的服飾、多麼精致的吃食、多麼富麗的房子、多麼奢侈的生活,都不能驅趕她內心當中的那種寂寞觸感。
為什麼,連她自己都忽略的心境,卻被一個陌生的男子血淋淋挖掘出來。
元徹,你不覺得你很殘忍嗎?
用你上位者的犀利眼光,審視一個心內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這樣的你,太可怕了。
「清兒?」呼嘯的風聲中,忽而詭異地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
幻覺真是太可怕了,她竟然听到有人在溫情地呼喚她。
甩甩腦袋,企圖將那不切實際的幻覺甩出腦海,卻再次听到了那溫柔的呼喚,比上一次更強烈,更清晰。
「清兒?」伴隨著呼喚,一道身影快速朝她迎了上來,在她還尚有些迷糊的時候,冰冷的雙手驀地被人包在同樣寒涼的掌心。
她抬頭,詫異地看到了一張清俊熟悉的臉龐︰「王爺?」
幻覺好像越加嚴重,她竟然看到元睿,用一種焦急深情的目光望著自己。
「清兒,皇後有沒有為難你?」元睿擔憂地問。
夏清看著他,夜晚的沉靜,確實是個適合做夢的好時段,他與元徹很像,尤其那一雙眉眼,不仔細看,會以為屬于同一個人。
「王爺怎麼會在這里?」她笑,再像,也不會是一個人。元睿與元徹,她分得太清楚了。
他並不知道她是明知故問,于是答道︰「我擔心你,就一起跟來了。」淡然一笑︰「其實剛來,正準備進宮面聖。」
是嗎?為什麼不說,你在這里等了整整一天。
男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你以為你可以看懂他們,實際上,他們遠比你想象中要復雜多了。
就像元睿,一轉眼,就那樣溫情的喚她清兒,難道不會覺得別扭,覺得惡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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