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的鎧甲上沾染著一片片粘稠的血跡,便連面甲的部分都被染得分外腥紅;即便騎在馬上也顯得孔武有力的體形,一桿同樣血跡斑斑的長槍,配上懸掛在馬嚼之下仍在淌血的五顆人頭,這個人讓拉米亞乍看之下頓時有了一種想要尖叫的沖動。(八度吧百度搜索).然而當她定了定神,竭力地壓抑自己那不受控制的高速心跳時,終于從名字上認出了這個不算太陌生的家伙。
內斯特•伐洛文斯,武勇1000
不僅僅是內斯特,拉米亞這時才注意到,跟隨在他身旁的的那些騎兵,此時的形象大多都和他差不多;只是唯有內斯特的馬嚼下才掛著五顆人頭,其他騎兵最多的只掛了兩顆,大多數則沒有懸掛。而且那些沾在身上的顯然都不是他們自己的血跡。
內斯特自然看見了茫然失措的拉米亞,不由自主地便要馳馬上前。
拉米亞身後的伊佩利亞士兵此時也開始騷動起來,弓箭手們紛紛拉開了手中的弓箭,步兵則接二連三地舉著盾牌和長戟一類的武器靠向柵欄邊緣,只要這些騎兵再敢上前一些,眼看便是一觸即發的交戰場面。
正當拉米亞心驚膽戰地考慮需要如何保住小命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及時攔在了內斯特身旁,牢牢攥住了他的韁繩。
呵,果然是拉米亞斯。太好了,趕快向他把解藥要來,肚子又有些難受了。
拉米亞斯迎著內斯特轉回來的目光搖了搖頭,撮起兩指放到口中,吹出了一聲長長的口哨聲。拉米亞的那匹「呆馬」仿佛得到了什麼指示一般,立即停止了啃食草皮的行為,抬起頭來看看拉米亞斯,便屁顛屁顛地向他跑去。
隨著馬匹跑到拉米亞斯近前,拉米亞連忙雙手攥住他的手腕︰「那個……」
內斯特的臉上不知不覺間浮上了一層醋意,但由于面甲遮攔的緣故,並不是很明顯。
「嗯。」拉米亞斯點點頭,便牽著她的馬韁徑自向來路返回,這種動作很明顯是打算暫時避開其他人的耳目。
看著這對正在從眼前離去的背影,內斯特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失落與空虛,他心有不甘地回頭望了一眼那劍拔弩張的營柵,最終恨恨地下達了原路返回的命令。
「喂喂,快給我解毒藥。」眼見其他人沒有緊跟在附近,拉米亞連忙低聲向拉米亞斯說道。
「哦?什麼解毒藥?」
「少給我裝傻!你自己清楚讓我喝了什麼?」
「只是一袋再普通不過的水罷了。」
「什麼?」拉米亞頓時察覺到了自己又一次上當受騙的處境,但月復部越發強烈的不適感卻令她不願意相信這種直覺,「可我真的月復痛。」
「月復痛?你不會是有孩子了吧?」
「你……你想死嗎……」拉米亞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但月復痛的感覺卻令她的話並沒有多少威脅的氣勢可言。
「你真的……月復痛?」拉米亞斯漸漸從她那沁出一片細密汗珠的額頭上感覺到了一些不妥,盡管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語氣,但拉米亞卻從他的猶疑間察覺到了少許真實的關切。
「嗯……」拉米亞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將身體向馬鞍上趴去。剛才不說還好,現在突然把身體放松下來,那種感覺確實變得越發明顯起來。
拉米亞斯皺了皺眉,向身後不遠處的騎兵們揮手示意繼續前進,便忽然拉著「呆馬」的韁繩,和拉米亞一起拐向一旁的灌木叢去。
只有靠近前排的那些騎兵注意到了拉米亞斯的這一舉動,但在他們看來,這只是再平常不過的偷情事件,便都非常默契地垂著頭一笑而過,仍然保持著自己的行進隊列。
「你干嘛?」拉米亞一驚之下,差點想要失聲呼叫,但拉米亞斯的一句反問卻立即讓她閉上了嘴︰
「你難道想在眾人面前月復瀉?」
「你……你果然給我下藥!」拉米亞忽然用力地向那握住韁繩的手臂揮拳打去,但堅實的腕甲只是讓她感到一陣疼痛罷了。
拉米亞斯也不和她爭辯,當他覺得已經離開足夠遠的距離時,便讓馬匹停下腳步,隨後一把將她抱下馬來,幾乎是塞進一片灌木叢後,同時隨口問道︰「你幾天沒有上廁所了?」
幾天沒有上廁所?
呃……好像從我出現在這里就沒有過……
噢!難不成是這個原因!
算了……一會再深究了,肚子實在痛得慌。
「你不準偷看!」拉米亞最後壓低聲音威脅了一句,便彎下腰去,手忙腳亂地解起自己的腰帶。
「我早就看過了……」拉米亞斯聳聳肩轉過身去,話音未落便被卷成一團的長袍砸中腦袋。
「喂,我說你能不能走遠一點。」
「不能。」
「真不要臉。」
「你再敢多嘴,信不信我就現在把你拖出去示眾。」
「……」
「喂……」
「什麼事?」
「你這個女人,怎麼長得那麼漂亮,這種時候卻這麼臭……」
「你這是廢話,白痴!」
「你信不信我讓軍需官一個月都不給你水洗澡?」
「……」
「喂喂……」
「又什麼事?」
「天就快黑了。」
「……」
「……」
「喂,你有帶紙嗎?」
「你想寫什麼?」
「我要用……」
「你手邊就有很多樹葉。」
「你這只豬!把紙給我!」
「……」
「……」
當雙腿都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拉米亞終于一步一顫地從灌木叢中挪了出來。剛才隔著灌木叢時還沒有什麼感覺,此時忽然親眼見到拉米亞斯站在眼前不遠處,她頓時感到了一陣發自內心的羞恥感。低下頭去不再看他,拉米亞默默地向著她的「呆馬」走去。
當她一腳踏上馬鐙,另一只腳卻無論如何都翻不上馬背時,拉米亞斯一言不發地走上前來在她身下托了一把。盡管得以平平穩穩地騎上鞍去,拉米亞卻沒有對他說謝謝,甚至扭過頭去,刻意不看向他。
拉米亞斯干淨利落地翻身上馬,仍然過來拉上「呆馬」的韁繩,與她並行了好一段路,才悠然問道︰「你見到阿爾美德了吧?」
「沒有。」拉米亞語氣不善地應道。
「那你的刀呢?」
「不知道。」
拉米亞斯盯著她看了一會,才接著問道︰「你因為我派你去送信而生氣?」
「不行嗎?躲在女人身後的騎士大人?」盡管心中漸漸有些害怕,拉米亞還是擺出了一副倔強的樣子與他對視著。
「哼哼。」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拉米亞斯忽然笑著搖了搖頭,「你認為自己不該被派去干這種事?那麼你來告訴我,你應該做什麼?」
「我應該……」拉米亞稍稍愣了一下,才有些勉強地答道,「我可以幫你看出每個人的能力,還可以幫你做文字記錄。」
「是嗎?那可真了不起。」拉米亞斯的語氣听起來卻沒有一點稱贊的意思,「事先知道敵人的名字,然後突然當著他們的面報出來,讓他們嚇死;或者再寫上幾張你那些廢紙,送去讓敵人全都笑死?」
「你……」拉米亞不由咬了咬下唇,卻一時不知該怎麼反駁。
「你認為自己是個女人,所以便不該在戰場上冒任何風險,是嗎?你覺得自己長得漂亮,所以我不該給你差事,是嗎?」拉米亞斯卻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的確,美貌也是一種本錢,但卻不是戰爭的本錢。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打算憑借這種本錢過活,我今天就可以讓你願望成真——至少內斯特便會在一段時間里將你視如珍寶。你可以過得很好,在遠離戰場的某個地方,也許是某個四季如春的莊園,也許是某座金碧輝煌的城堡,優哉游哉地活到你變老、變丑為止……」
「夠了!」拉米亞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仿佛不認識地看著這張已經有些熟悉的面孔,「我才……才沒有……我才……不是……」
盡管覺得心中正在承受著莫大的委屈,但她斷斷續續的哭腔並沒有爆發開來,也沒有連成一片。她不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瞪著拉米亞斯,眼神逐漸從惶亂轉向漠然,從怨恨轉向冷酷;心境,也漸趨平復和蒼涼。
「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她冷冰冰的話語幾乎不帶感情,「總有一天你會因此而後悔。」
拉米亞斯忽然嘆了口氣,仿佛在這瞬間軟化了許多。他伸手摘下頭盔,湊近前去拉起她的左手,俯身將額頭貼上了她的手背︰「我已經後悔了。」
拉米亞斯松開她的手,直起身來,盡管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語氣中卻若有若無地透著少許歉意︰「我並不具備你那種看透人心的力量。盡管我經常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冷靜、足夠睿智,但我畢竟也只是凡人。我很抱歉,我為我剛才的自以為是道歉。」
啊?這麼干脆?
拉米亞不由有些慒了。
「你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
不是吧?難道是傳說中的告白?!
「……因為你是我的第一個直屬部下。」
噢,原來是這麼回事……真是差點把我的小命嚇掉……
嗯?第一個?難怪他的營帳之前都是一個人住。雖然被小草包王子稱為「第一勇士」,不過看他還要自己收拾衛生的樣子,地位應該不會很高,難怪之前都沒有直屬部下。
不過他既然可以不顧面子,這麼直率地向自己的部下認錯,倒也真是非常罕見了,可能這就是他有922點信義的原因吧……
「好了,既然我已經承認,我並不明白你抵觸這件差事的原因,那麼就由你來告訴我吧。」
「我……」拉米亞擦了擦眼角殘余的淚痕,稍稍思考了一下,最終有些憋氣地答道,「因為我討厭你……」(八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