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蘭尼亞公爵?」阿達爾特的語氣听起來有些不太相信,「據說八年前,當他的次子突然病故之後,他便因為傷心過度而無心朝政,更不用說執掌兵權。(百度搜索).」
嗯嗯?這個姓氏……難道是拉米亞斯的老爸?
拉米亞偷偷瞥了拉米亞斯一眼,發現他的表情有些細微的變化,但其中蘊藏的具體是什麼感情因素,卻又說不上來。
「究竟是什麼樣的喪子之痛,能夠令一位叱 風雲的督軍一下子交出自己幾乎一半的權力?」斯金冷笑著微微搖頭,「恐怕這其中有許多外人無從知曉的隱情。對了,拉米亞斯,你為什麼會認為波恩軍隊的統帥是特蘭尼亞公爵呢?」
「哦……這只是我的猜測,也許是直覺吧。」
「我倒是贊同你的判斷,但這不是猜測。」斯金笑了笑。
「為什麼?」也許是深知拉米亞斯底細的緣故,艾斯塔克忽然用這個問題接過話茬,以免拉米亞斯漏出什麼口風。
「羅納•特蘭尼亞是在近幾年才漸漸重新取回一些部隊的指揮權,雖然這與他父親從前的權勢相比還很不足道,但這卻是一個信號——曾經被認為下了台的特蘭尼亞家族已經重新崛起。我分析過羅納,也就是特蘭尼亞伯爵以往的戰例,發現他是一個不太講究策略的指揮官,雖然總是能夠憑借勇猛和威信帶領自己的部隊取得勝利,但是……」斯金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但是他所取得的這些勝利之中,沒有一場的環境是身處劣勢、或者勢均力敵的,而且太過傾向于運用騎兵。」
「這說明什麼?」基薩斯有些不解地問道。
「沒有經歷過逆境,這名指揮官便很難具有承受失敗的覺悟,而且往往承受不起,不會輕易去冒太大的風險——就像現在這樣孤軍深入我國。」斯金掃視了一下在場的其他幾人,「另外,家兄率領的騎兵隊中伏之後,幾乎全軍覆沒。雖然信中沒有提到具體的細節,但我可以想得到,那不是單純運用騎兵的結果。一場殲滅性的伏擊戰,不僅需要熟悉地理環境,而且需要妥當地組合運用不同兵種的特長。所以我相信,這是由一位經驗豐富的將領布置的埋伏。從拉米亞斯此次在巴列爾峽谷的戰果也可以看得出來,騎兵並不適合用于殲滅作戰,這是一種突擊兵種。」
「雖然這樣說是有道理……但你為什麼斷定是特蘭尼亞公爵?」塞塔深思了一會,問道。
「如果波恩軍隊有大規模的調動,雷蒙洛特殿下不可能毫無察覺,也就是說,這位新統帥是不動聲色地從特蘭尼亞伯爵手中接過了全盤戰局——也就是和平地完全接管了他的指揮權。而除了他的父親之外,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夠如此順利地取過他的權力——哪怕只是暫時借用。不過,這些也終究是我的猜測,我可不敢做出任何保證。我只能說‘很有可能’。」
這個家伙……頭腦很好啊,分析起來頭頭是道的,就是不知道準不準。
「阿達爾特,」艾斯塔克沉思了一會,忽然向阿達爾特說道,「如果讓你作為這里名義上的主帥,實際指揮權交給拉米亞斯,你的心中是否會有芥蒂。」
「不,殿下。」還不等阿達爾特說話,拉米亞斯搶先說道,「別人皆可離去,唯獨殿下不能離開此地。」
「哦?」
「我也是這麼想的,殿下。」阿達爾特搖搖頭,也表明了反對的意見,「殿為全軍統帥,一旦抽身離去,這就等于告訴所有人,我軍的後方出了問題。現在萊斯利夫和瑪由才剛剛歸于治下,如果發現這一點,難保不會萌生異心,而一旦失去這兩城,以後要再想收伏,便恐怕只能依靠武力了。」
「我明白……」艾斯塔克嘆了口氣,「可現在求援的是我的父親,更是我的國王。如果我沒有親身前往,恐怕……」
听出了這個「恐怕」里包涵的某些含義,阿達爾特和拉米亞斯都不由沉默下來。
拉米亞稍稍想了想,立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畢竟這里是權力自上而下分派的封建社會,眼前艾斯塔克身為王子雖然顯赫尊貴,但萬一要是惹惱了他的父王,或者只是失去歡心,便也難免會有失去權位的危險。
「殿下……」阿達爾特皺了皺眉,「如果殿下離去,失去的將可能是整個南米諾地區;但如果殿下不離去,失去的卻可能更多。這確實很難選擇,但卻必須做出選擇。」
「波恩軍隊不會攻下賽恩特的。」拉米亞斯忽然拋出了一個令人側目的論調。
在拉米亞斯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拉米亞意外地注意到,斯金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驚奇,似乎還有幾分贊賞。
但其他人則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塞塔更是直接將疑問說了出來︰「何以見得?」
「賽恩特守軍佔據絕對優勢。」拉米亞斯的語氣非常堅定,似乎這是一件確信無疑的事實,「第一︰近衛軍便有兩萬多名騎兵,再加上戍衛部隊,我軍總兵力已近十萬,如果算上附近的增援,恐怕能夠達到十五萬之數。而從波恩軍隊能夠一天通過回音山谷這一點來看,他們的兵力不會超過三萬。兵力上的巨大差距,敵我雙方應該都心中有數。」
「第二︰我軍熟悉賽恩特地理環境,佔據地利。以特蘭尼亞公爵的作戰風格,他不會在自己不熟悉的戰場上進行劣勢作戰。所以我相信,這一次的入侵只是一場試探,特蘭尼亞公爵恐怕會讓斥候們繪制大量地圖,關注我軍的主要將領,以及搜集能夠了解到的特殊情報。」
「第三︰特蘭尼亞公爵沒有必要打贏這樣一仗沒有利益的戰爭。波恩與我國不同,攻佔的土地完全歸王國所有——這也是波恩擁有最強的騎兵軍團,卻一直沒有向外擴張的最大原因。特蘭尼亞公爵已經年過四十,而且位極人臣,他不會再像年輕氣盛的新興貴族那樣,需要依靠軍功來取得晉升和封賞,更不需要樹立威望。現在這一戰,如果打贏了,對他而言毫無裨益,但如果打輸了,那後果將是災難性的。所以,我相信他在搜集到足夠的資料之後,便會悄悄撤退——他在回音山谷的戰果已經夠輝煌了,足以令人無法非議這種撤退。」
當拉米亞斯說完這三點時,在場的人——包括拉米亞在內——都不由開始沉思,唯有斯金愣了一愣,便立即向拉米亞斯微笑著鼓起掌來︰「非常好,雖然我的看法與你相同,但你比我推測的更加具體。這種感覺就好像……你非常了解特蘭尼亞公爵一樣……」
「斯金,」艾斯塔克忽然打斷了斯金,「那麼你的意思也是,我不應該親身回防賽恩特?」
「不,」斯金搖搖頭,「恰恰是因為此戰必勝無疑,殿下才需要立即回師救援。如果殿下自己沒去,或者去得晚了,波恩軍隊已經撤離,那此次救援便沒有任何意義;但如果殿下火速趕往賽恩特,所展現給陛下的,將是任何功勛都無法比擬的‘忠義’。」
「僅僅為了迎合陛下個人的好惡?」拉米亞斯忽然冷冷地哼了一聲,「便要放棄南米諾?」
「確實。」斯金點了點頭,「試一試臣屬的忠誠,這就是陛下的意思。因為……嘿嘿,你應該知道陛下的過去,所以他才會比任何人都更加重視臣屬的忠誠。」
「斯金。」艾斯塔克沉著聲低喝了一句,算是提醒斯金注意他的言詞,接著默默地權衡著得失利弊,許久,他才喟然一嘆,「如果萬不得已,只能放棄南米諾地區。」
此言一出,可以看出除了斯金之外,人人都露出了少許的失望,拉米亞斯更是不禁發出了一聲嘆息。
「拉米亞斯,」艾斯塔克忽然站起身來,從腰間解下自己的佩刀,遞向拉米亞斯,「從接過這軍刀起,你就接過了我的權威。」
看到拉米亞斯站起身來,俯雙手接過軍刀,艾斯塔克又看向阿達爾特︰「阿達爾特,我相信你了解拉米亞斯的能力,但他畢竟不是貴族。我希望你作為名義上的統帥,也許這會令你感到羞辱,但我希望你能夠體諒我的這一決定,在我回來的時候,盡量為我保住目前的形勢。」
阿達爾特猶豫了一下,終究嘆了口氣,應道︰「是,殿下。」
「塞塔、基薩斯、斯金,你們準備一下,與我同去。」(八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