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那只是一伙盜賊,而不是克洛斯的間諜或者先驅?」阿達爾特掃視著跪在營帳正中的那個人,同時向佔據著他右邊首席的拉米亞斯問道。(百度搜索)。
自從艾斯塔克王子帶走三分之一的兵力之後,這間營帳之中還是頭一回舉行召集了全體高級軍官的軍議——甚至包括原本因為戰績平平而不被看好的希卡洛和賓利在內。
包括拉米亞在內的軍官都有自己的座位——雖然她嚴格來說只能勉強算作近衛隊長的副官,士兵們則井然有序地分布在營帳內外站立著,唯一需要跪著參與這次軍議的,便只有那個倒霉的俘虜——普魯托爾。盡管他有時也會做一下出人頭地的白日夢,卻從來未曾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是以階下囚的身份混跡于貴族階層的一種聚會。
普魯托爾這輩子也不曾見到過如此數量的貴族齊聚一堂,不僅有他曾經能夠偶然瞥見一兩眼的爵士和騎士,甚至還有男爵和子爵——當然,在場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里還有一位伯爵。但現在可不是讓他感慨自己大開眼界的時候,身上新增的每一處仍在隱隱作痛的傷口都令普魯托爾無比清楚地知道,這些貴族老爺可比從前向他榨取賦稅的那名爵士厲害得多,而且不是用一大筆稅金便可以擺得平的。
自從被上刑開始,普魯托爾便一直深深地感到後悔,如果當時沒有襲擊那個女貴族,或者及時放棄逃走的話該有多好……但怪只怪自己被利欲沖昏了頭腦,只認得她身上那一套價值不菲的「仿金屬輕皮甲」——而且真是活見鬼,那分明是一套真正的金屬重甲——卻沒有再動腦子想一想,能夠穿戴那種「皮甲」的貴族會不會有身手高超的護衛隨同。
一想到那名護衛,普魯托爾不由又哆嗦了一下。即使沒有被偷襲,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在那個人手中保住性命。而他那兩個不走運的同伴則讓他非常清楚地認識到,對方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他殺死。
普魯托爾還從未像現在這樣絕望過,雖然心中還有一絲僥幸,但他已經非常清楚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卻偏偏無法抵抗擺在他命運終點前的那些刑罰——這些刑罰大大超出了普魯托爾的預料,不僅囊括了他們常用的一些酷刑,還有好幾樣他都聞所未聞。
在身上平添了不少大大小小卻不致命的傷口之後,普魯托爾立即在被撒上鹽之前向他的審訊者妥協了。畢竟他可不是懷有堅定信念與忠誠之心的正規軍人,只是一名朝不保夕的倒霉強盜。如果不是生計所迫,他又怎麼會平白無故去當強盜呢?
但罪行終究是罪行,強盜也終究是強盜,威沙斯也終究是一名恪盡職守的軍人,他可不會以莫大的善意去寬釋普魯托爾的罪行,只是以冷靜而詳實的文字將普魯托爾的供述一一記錄下來,最後呈交到他的頂頭上司——近衛隊長拉米亞斯——的手中。
「我已經派人核實過他所說的一些地方,並且繪制出外圍地形圖。據估計,這個據點所能屯集的兵力在兩百人左右,與此人供述相符。」拉米亞斯從懷中取出了一只卷軸。他身後的一名衛兵連忙湊上前來,雙手將卷軸接過,再上前遞到阿達爾特的案前。
「兩百人……確實不像是軍隊。」阿達爾特展開卷軸,仔細查看了一陣,「但就盜匪而言,規模已經不小。」
听到阿達爾特這句話,希卡洛和賓利的臉色不由變得有些不太自然。雖然這伙盜賊的巢處在三家交界的「三不管」地帶,但無論如何與自家的領地月兌不了干系,名聲上總歸不太好听。
「看起來你已經有所計劃?」阿達爾特放下手中的卷軸,看向拉米亞斯。
「剿滅。」
從拉米亞斯口中吐出的這個詞,頓時令普魯托爾顫抖了一下。
「如果在這個時候為了兩百個盜賊抽調兵力……」阿達爾特不由皺了皺眉,雖然能夠明白養虎為患的道理,但他目前更加需要顧慮的卻是來自東南方向的敵軍。
「只需要五十人。」
拉米亞斯的這句話立時引來了營帳中其他人震驚的目光,就連阿達爾特也一言不發地直盯著他。
「你說的是那些……」阿達爾特忽然流露出了少許疑惑,但卻像打啞謎一樣只把問題問出了一半。
「正是。」拉米亞斯點了點頭。
「將軍,雖然我願意相信您的英勇,但僅用五十人的兵力去犯險,會不會……」希卡洛忽然插口說道。本來依照血統上的差距,他可以直呼拉米亞斯的名字,但考慮到對方不僅軍權上與自己不相伯仲、更是王子殿下非常器重的部屬,希卡洛非常謹慎地選擇了一個折中而籠統的稱謂。
「我還不是將軍。」拉米亞斯應道,語氣上卻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而且我不會勉強士兵用鮮血來換取功勛。」
希卡洛著實被哽了一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將接下來尚未出口的話重新咽回了肚里。拉米亞斯這句話的字里行間都分明在指責著他十幾天前盲目的攻城作戰。
只要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希卡洛此時的尷尬,但與他同樣「指揮不力」的賓利卻仿佛沒事人似的,仍是一臉不溫不火的微笑。
「如果你堅持的話,早作準備,快去快回吧。」阿達爾特嘆了口氣,忽然又將目光轉向場中的普魯托爾,「這家伙呢?」
「他已經沒用了。」拉米亞斯站起身來,瞥了普魯托爾一眼,便向阿達爾特這位名義上的統帥微微躬身,隨後走出帳去。
拉米亞也跟在拉米亞斯後面走出了營帳,一出門口便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一定要殺這個人嗎?」
拉米亞斯聞言停下了腳步,以一種仿佛在看傻瓜的眼神從頭到腳打量了拉米亞一遍︰「你有什麼理由能讓他繼續活下去?」
「我……」拉米亞頓時語塞,但當她看到兩名士兵拖著衣服上血跡斑斑的普魯托爾從營帳中走出來時,心中又不免升起了一絲不忍,「再怎麼樣也是一條人命吧……」
「哦?早知道你會這麼想,我就不用安排萊納跟著你。」拉米亞斯不無譏諷地說道,「如果你有幸被他們生擒的話,看一看會不會被好吃好喝地款待半個月再送回來。」
「算了,跟你爭論這種話題永遠不會有結果。」拉米亞搖了搖頭,試圖將心中剛剛涌出的那份憐憫驅逐出境,「你真的只帶五十人去嗎?」
「對。」拉米亞斯笑了笑,也沒再糾結剛才的話題,重新邁開了步子,「你應該了解萊納的本領。」
「難道……每個人都和他差不多?」
「嗯。」拉米亞斯點了點頭,「從一萬五千名近衛軍士兵中精選出三千名,再從這三千名精兵中選出六百,六百再選五十。而萊納就是這五十人之一。」
噢……我的天!這簡直就像特種部隊選拔……
「你不用跟著來。」
拉米亞斯的這句話忽然把拉米亞嚇了一跳,不過當她回過神來,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時,在有些高興的同時又不由產生了少許失落︰「是怕我會礙事嗎?」
「對,這可不是練習。」拉米亞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留下來看家,等我回來的時候,不想再看到一次狗窩。」
拉米亞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但終究底氣不足,立即轉開了話題︰「那我的練習怎麼辦?」
「我說過了,這要靠你自己去領悟。我不喜歡教笨蛋。」拉米亞斯頓了頓,「你還有三天時間。」
被拉米亞斯提到時限,拉米亞又不由感到了一絲郁悶。前天目睹了拉米亞斯和萊納的一戰,又經拉米亞斯稍加點撥,她總算把握住了密斯萊爾劍的特點,但拉米亞斯卻沒有再多作說明,只丟給她一個「自己領悟」的要求。對于如何運用這把劍,拉米亞還是一籌莫展,她可不能像拉米亞斯那樣單手揮舞這把劍,力量上的差距令她無法照搬拉米亞斯的劍術。然而要她這樣一個連雞都不曾殺過的人領悟出一套適合自己的劍法來,那可實在是太天方夜譚了。雖然懷疑拉米亞斯有藏私和捉弄自己的嫌疑,拉米亞卻不敢直統統地向他抱怨出來,畢竟除了這家伙之外,拉米亞想不到還有誰會願意教自己劍術,畢竟在這個社會時代里,這是女人不適合接觸的技藝,而她現在偏偏就是一個女人。
可惜密斯萊爾這個家伙又被艾斯塔克帶著走了,估計不會帶到北方的戰場上,只是順路把他安頓到艾斯塔克的領地上——也許在伊薩利,也許在別的地方。但不管密斯萊爾現在在哪,拉米亞總沒有辦法立即把他抓來問個清楚,當初打造這把劍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如何使用的問題,還是說只是單純做一件裝飾品?
但即使有這麼棘手的問題阻在眼前,拉米亞仍然不準備放棄她這舉步維艱的學習。雖然她早就察覺到,以自己現在的外貌,想要找一個有實力保護自己的靠山簡直易如反掌,但只要一聯想到這種保護的代價,她便不由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總是在立即封殺自己腦中「****圖」的同時將這種想法拖出去斃了。
拉米亞斯雖然在目前看來,很難歸到「好人」這一類去,但至少不用她搞出「權色交易」便可以保障她的安全。
不過求人總歸不如求己,如果自己沒有實力,那便只能仰人鼻息。
想到這里,拉米亞下意識地把懷中的大劍抱緊了一些。
雖然能夠看清別人的能力,但偏偏就看不了自己的數據。也許這便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吧。
其實不用去奢望拉米亞斯這種九百以上的數值,一般的士兵都只有七百到八百這種檔次,只要能夠達到這種水準,應該便勉強能夠做到自保了吧……
「對了!」拉米亞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抬起頭來看向拉米亞斯,「你是怎麼訓練那五十個人的?」
拉米亞斯看了她一眼,忽然面露微笑地說道︰「訓練方法只能告訴王子和受訓者本人,不過……還有第三種人可以知道。」
「那是……什麼人?」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拉米亞斯這種狐狸般的笑容,拉米亞忽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死人。」
拉米亞吐了吐舌頭,低下頭去不再追問這個問題,雖然在艾斯塔克手下做事沒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覺,但她可不願意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還有,以後不要提到人數,也不要做多余的描述,提到他們的時候就用部隊的代號。」拉米亞斯又補充道,「——夜之魘。」(八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