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宮里,人命往往是最不值錢的。這點,不管是身份低下的宮人們,還是曾經高高在上的主子們。其實,都是一樣的。
這不,年氏這個曾經也算燦爛美好,受盡榮寵的皇貴妃,才剛剛去世兩個月不到的時間,雍正四年的春節,宮里的熱鬧一如往昔——除了她的兒子福惠還有我這個莫名傷感的人之外,大家仿佛都已經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忘了她曾經也在我們中間,一起歡笑著過春節。
關于年皇貴妃死後,福惠交由誰來撫養的問題。思前想後,胤禛終是把孩子交到了我的手上。
一來,福惠是胤禛除了當年的早逝的長子弘暉外最疼愛的小兒子,又是年皇貴妃所生,在身份上算是胤禛現有的一眾孩子里最最尊貴的。所以,照顧他的人選,身份上必然不可以太低。
二來,我沒有子嗣,膝下也就靜伊一個小女兒。而且在胤禛眼里,我對他的幾個孩子,都是比較公平公正的,當然這也是事實。那麼,對于福惠,即便我不會有多寵他,起碼絕不會虧待了他。
如此,我便成了替年皇貴妃撫養福惠的最佳對象了。
我倒是沒什麼所謂的,左右孩子不是我親自去照顧。而且,我記得歷史,這個可憐的孩子,將和那拉嫣然的早逝的長子弘暉一樣,命都不長,好象都只活到八歲而已。如此,我又怎麼可能忍心虧待了他?
只是,這孩子也是倔的很。年紀雖然還很小,才四歲,但失去母親的他,好象瞬間長大了不少。除了對著父親之外,對其他人,都像個刺蝟一樣。規矩是規矩,乖巧是乖巧的,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拒絕的味道。
我見了,除了搖了搖頭,然後吩咐照顧他的宮人要好生照顧他,他的吃穿用度都不可怠慢;偶爾有機會就替他開解開解,他與我相處時待他極好之外,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了。畢竟我與他**的關系並不親厚,他也不親近我,能這樣對他,我覺得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最近我總來來回回的做著同一個夢,夢見的對象,是晴若。但奇怪的是,我夢到的不是這個時代打扮的晴若,而是在現代,遇到現代的晴若。
我雖然沒有見過晴若現代時的裝扮,但依稀記得她跟我說,她在現代的時候是短發。于是就理所當然的夢到了短發的她,並且竟然很肯定,那就是現代時的她的樣子沒有錯。
短發的晴若跟古代梳著旗頭的晴若給人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古代的晴若看上去總是那麼的端莊乖巧,應該是身份和規矩的束縛的緣故。因為即便在我面前,她也不敢太過放松。
現代的短發晴若就不同了,短發的她使得她看上去十分干練清爽,渾身散發的無拘無束自在自己的感覺絕對比古代的她更討人喜歡。想必,她在現代時,是很受男生歡迎的。
但夢里的晴若沒有和我說一句話,她只是一直在那好象很歡快的笑著,那笑容是我在古代的時候,未曾見過的。可是,我又敏銳的感覺到,她的笑容,是沒有進入到眼底的。
她仿佛,面上是笑的,心底卻是無限的悲涼。事實上,她離宮那天給我的感覺確實是如此的。離開皇宮,離開束縛,奔向自由的她,好象是解月兌了快樂了。可是,心底的悲涼,她到底快樂不快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會忍不住的問她︰「你怎麼了?」
可是,我從來都沒能得到她的答案。因為,每當她終于要開口說什麼了,我的夢便會嘎然而止,我就從夢中醒來了。
我雖然已經不那麼介懷晴若的事了,可一直夢見她,其實我心里並不舒服的。但我不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夢,我只是很疑惑,我又不想她,怎麼老夢見她?
也許是因為老夢見她的緣故,一日我到御花園散步時,居然心血來潮的決定去她在宮中時住的院落看看。
巧榮對我的這個決定是奇怪萬分,用訝異的目光看了我許久。畢竟在她的概念里,晴若絕非什麼好貨色。這會既然人已經出宮了,就該把這樣的壞人完全忘了。
我沒有理會她的訝異,徑直的就往晴若住所的方向走去。但我想說的是,其實我也不想記著晴若,是她老到我夢里來騷擾我
晴若最開始住的地方,是乾清宮宮女住的集體院房,只是她的身份比較高,所以環境比較好。她是到了雍正朝時,才搬到養心殿周圍的院落單獨居住。
我原先是打算去養心殿旁的那院落走走的,但心里的念想一閃,連我自己都說不出原因的,我決定去她在乾清宮時的住所看看。
晴若在乾清宮時的住所我在很久很久以前曾來過一次,是為了和她交換彼此結拜的信物。那時候我們的默契很好,關系也很好。現在走在這個景物依舊的地方,真真有種物似人非的感覺。
正有些恍神,耳邊忽然傳來了宮人請安的聲音︰「奴才參見皇後。」
我回過神來,抬眼一看,看見一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宮女正跪在那兒,便揚手道︰「起罷。」
她忙道︰「謝皇後。」
我無意識的問道︰「你是現在住在這的宮女?」
她答道︰「回皇後,是的。」
宮里就是這樣,人來人往,新來舊去的。這曾經只有乾清宮的宮女,也就是宮里地位最高的宮女能住的住所,現在已經是分配給別的地方當值的人住了。不過沒記錯的話,這會住這的,是在熹妃那當值的宮人,地位也是不低的就是了。
我聞言只微微頜首,沒再說什麼,帶著巧榮便準備離開了。
但那宮女卻攔住了我,「皇後娘娘請留步。」
我便停下腳步,回頭靜靜的看著她,靜待下文。
大約我不說話的樣子才是最可怕的樣子,畢竟這多年來練就的皇後威儀不是蓋的。只見那宮女深吸了一大口氣,才開口道︰「奴才名叫吉祥,過去,過去與晴若姑姑最為要好。」
我大概明白為什麼她說話時要那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了,原來是要承認自己是晴若的好姐妹。不過晴若也是福氣了,這宮里,大約除了眼前的這個吉祥外,是沒人敢在我面前承認她是晴若的好姐妹了。我對晴若的反感,宮里所有人都是清楚的。
听了她的話,我只開門見山的道︰「恩,你有何事,說罷。」
吉祥大約沒想到我會那麼痛快,頓了頓,才道︰「回皇後的話,晴若姑姑臨出宮前曾交待奴才,若有天有緣在她在宮中時待的地方見到您,就把這個交給您。」說著,她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雙手恭敬的舉在我面前。看她的樣子,是隨身攜帶的。
我接過小盒子,輕輕的打開了。待到見到里面的物什,心里便微有些不是滋味了,也知道了為什麼晴若要交待吉祥是在她待過的地方遇見我時把這東西給我。
現在的這感覺,就像那天見到那塊失而復得的玉佩一樣。畢竟那玉佩見證的是我的愛情,而這盒子里躺著的流蘇,曾是姐妹情的見證。
頓了頓,我才將小盒子關了起來,然後問吉祥道︰「她還有說了什麼?」
吉祥道︰「回皇後的話,姑姑說,這個流蘇只有您最有資格戴。」
我最有資格戴……是嗎?
略微諷刺的一笑,我道︰「知道了,你下去罷。」
「是。」吉祥應著,「奴才告退。」又朝我行了個大禮,這才轉身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