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突然感覺到發暈，有些像是天旋地轉那種低血糖發作的樣子。褚璣馬上伸手往桌上放著咖啡黃糖的盒子里，試圖馬上拈起一枚放進嘴里好減輕自己的不舒服，只是這一刻好像不舒服的不只是自己的頭，就連房間里的每一件東西都像是在晃動。桌上的咖啡已經從一邊移動了另外一邊，褚璣有些慌亂起來︰「地震了……」
想起自己曾經刻意學習過的應急預案，一旦遇到地震該做些什麼。旋即馬上讓自己蜷縮起來，躲到桌下。听到桌上咖啡杯不住抖動地聲音，微微閉著眼楮好像是想到了什麼。自己這麼就好像都是在為別人活著，或者是說自己一直都是活在別人的眼光里。沒有一件事從本質上是替自己考慮的，比如說自己的感情。
好像都是為了什麼而坐，反倒是沒有哪一件是因為自己喜歡或是非要不可才給自己擁有。
「Magge，Magge。」門外傳來淒厲地叫喊聲，褚璣想要起身開門卻想著地面還在抖動，因為頭頂的杯子還在不住抖動，不知道這會持續多久。門外那個法國男人能不能不要繼續這樣叫下去，最好是自己先出去，地震持續時間很短的，或者是指眨眨眼楮就過去了。可是這段時間也是逃生最好的時間，只要他逃出去就行了。還在外面做什麼，非要等著自己一起出去不成？
緊接著又是一陣猛烈地撞門聲，褚璣一下探出頭‘咚’的一聲，頭撞到了桌上，杯子跳起來掉在地上，咖啡潑了一地杯子也碎了。褚璣看著深褐色的液體在身邊蕩漾，直到浸濕了周邊的地毯和自己的睡袍。
‘咚’又是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了。比爾氣急敗壞地沖進來，四處尋覓著人︰「Magge，Magge。」
「我在這里。」褚璣艱難地從桌子下面出來，身上和手上全是烏黑的咖啡漬。站起來的時候，因為剛才的腳下虛浮還有些不穩，一下跌坐在床上。
「地震來了，你不是急著出去，居然還有心思躲在桌子下面，我真是服了你。」比爾看著穿著睡袍的女人「你不是最害怕地震的，還不走？」
「你確定跑得出去？」褚璣按捺住自己的害怕︰「地震時間很短，而且日本的酒店都是抗震處理的，你在屋里肯定是比往外跑要安全得多。」
「跑不出去也好，跑出去也好。我要的是你的安全，不是說時間的長短。」比爾堅定地拉起她的手︰「哪怕我出不去，你也要出去。我知道你最怕到日本的原因了，以後我再也不會要你到日本來了。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褚璣來不及說什麼，比爾瘋了似的要把她拖出去，就是這一下的遲疑。門框忽然掉落下來擋住了兩人的去路，比爾用力去推門框居然推不動。真不知道日本人怎樣自詡自己的建築是這世界上最堅固的建築的，而且還敢說是最能夠抗震的，就連這一點都抗不住，怎麼敢說是最堅固的。
「不要緊，等下會有人來救我們。」比爾看著褚璣︰「你說你最想做的事情什麼？」
「回家，跟孩子們在一起。」褚璣索性躺倒在床上，既然是出不去那麼就等著人來了。雖然門框掉下來，兩人不能浪費體力去推這個門框，地震應該是過去了，那麼就等等好了。
可是當躺下更猛烈的搖晃緊接著而來，比爾有些著忙。一下把褚璣抱起來兩人躺倒在地下的櫥櫃下面，這里才是最安全的︰「別動。」滾燙的氣息噴在褚璣耳後，褚璣想要推開他。只是這里空間狹小，又不能像是平時那樣從這個地方出去。只好跟他緊密的挨在一起，比爾下意識摟緊了她︰「不會有事的。」
「要是出不去的話，明天就是我們兩個緊緊相擁著。」比爾忽然很感性挨著她︰「Magge，是不是要一場地震才能成全了我們？」
「成全什麼？」褚璣想要改變一下自己的位子，可是被他箍在懷里很緊，動也不能動，只好還是像剛才一樣，扭動了一下脖子轉過臉看著比爾︰「沒有了性命，成全有什麼用？你是法國人，難道還信奉什麼來世今生？」
「我在想是不是上帝看我這樣很可憐，所以給我一次能夠表現的機會，讓我能有機會跟你說清楚我們之間的問題。」比爾沒有趁機揩油的動作，雖然是兩人緊緊貼著，還是刻意挪開了一點︰「你不是一個喜歡听人甜言蜜語的女人，我想用那些陳詞濫調打動你，好像有些不現實。可是你總要給我一點希望，讓我可以看到曙光。這樣的話，我才會覺得人生還是有意義的。」
「你的人生沒有意義嗎？我怎麼覺得挺有意義的。」褚璣忘記了兩人處在地震的過渡期，只是看著頭上那個抽屜的底部︰「這麼大的產業，還有那麼多莊園土地，只要是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就會有人馬上投懷送抱起來。可是你沒這麼做，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看上我。用我們東方人的思維來說，我已經有過很多次感情經歷，你不覺得跟你不搭配？」
「這跟別人有什麼關系，再說你又沒有感情經歷並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我要的只是你能夠答應我，以後不管是什麼時候在你身邊都有我的存在。你的人生，以後會有人陪著你一起走下去，絕不是那些人所想象的，你有過什麼樣的婚姻或是經歷，甚至是什麼樣的生活背景文化背景，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跟你之間沒有什麼無法逾越的鴻溝。我只是想要你能接納我這個法國人，做你的先生。」比爾遲疑了一下，伸出手緊緊握住褚璣的手︰「要是你不喜歡戴戒指，我就不讓你戴。你不想做什麼，我都不強迫你。就算是你現在不答應我的請求，我也可以等。只要是你說，比爾我們在一起的話，我會欣喜若狂的。」
「說你有那麼多女朋友，我不得不信。」褚璣苦笑著搖頭︰「這樣的表白，誰受得了。簡直就像是長篇抒情的散文。」
「Magge，我保證我從沒跟別人說過同樣的話，只是希望能夠你願意陪著我走我們將來的路，要是你喜歡工作的話，我絕不要求你在家做什麼全職主婦，因為我的夫人是可以做一番事業給所有人看的，至于別人怎麼想，根本不用去在乎。誰也不能參與到我們的家庭生活中來，那麼誰又可能了解我們之間需要的是什麼？而且，Magge請你相信我，我會把三個孩子都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樣，不會去要求他們叫我什麼繼父之內的稱呼，哪怕只是把我當成是朋友都可以。」比爾很堅定地看著褚璣︰「你說我是巧舌如簧也行，我知道自己是有前科的，不敢叫你相信我。以前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誰也無力去改變既定事實。只是想要以後都是安分守己，不讓你生氣也不讓你難堪，是不是就足夠了。」
褚璣剛要說話，頭上的櫃頂忽然顫動起來。比爾一下把褚璣的臉埋在懷里，手臂護在褚璣頭頂上︰「別動，當心真的傷到你了。」
「比爾。」褚璣哽咽了一下，手機還在睡衣口袋了。震動的頻率有些過激，褚璣掏出手機，是尹俐俐打來的︰「褚璣，我們在柏林這邊。剛听見廣播說是，東京這邊發生地震了。」
「嗯。」褚璣剛剛答應了一聲，電話就掛斷了。褚璣望著沒有任何信號的手機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不過腳底下的搖晃還在繼續、比爾一下把她剛要探出來的頭按了回去︰「外面會有危險，不許亂動。」
「你不是也在外面？」褚璣看著他認真地眼楮︰「難道你就不怕危險了？」
「我也擔心也害怕，只是因為你比我缺少很多安全感，我不想你覺得跟我在一起還是這樣不安。我以後都不會帶你來日本，這里很危險。」比爾親親她的額頭︰「我們以後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褚璣點頭算是答應，不過還是很平靜地看著比爾︰「我想要是出了什麼意外的話，你可以反悔。這一點風度我還是有的。」
「為什麼需要你有這種風度？我會牢牢把握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好容易我的女人答應要跟我在一起，雖然我知道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但我願意試。也想你會明白，我不是個隨便的人，不是什麼時候都會給人承諾的。」比爾看她沒有什麼反感的表示，修長的手指撫上她冰冷的嘴唇，兩人的額頭輕輕抵著︰「褚璣，我愛你。」
褚璣再次听到那種四聲不分的中文，微微抬起眼簾看著他︰「你又學會三個字了？「
「我要讓你知道，我一直都在努力去學。想學到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能听懂，我說出來的話你不覺得難听，然後知道你在想什麼。不要讓人覺得我跟你之間有文化障礙，因為很多時候鴻溝就是這樣來的。」比爾沉默了一會兒︰「我想只要我做了，你就會知道。」
「比爾，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你不必做這麼多委屈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個很普通的中國女人，你可以去找一個值得你付出的女人，但絕不是我。」褚璣沒有去看比爾的眼楮，只是看著不住晃動的頂燈上垂下來的東西。不知道這樣的景象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可以有可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