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穿著睡衣到了書房，褚璣專注地看著電腦里的東西，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進來。比爾把手里的牛女乃遞給她︰「忙了一天，還不休息？」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褚璣扭過頭，下意識把長袖遮住手上的瘢痕。雖然傷口已經漸漸在愈合，陳君君從國內帶來的中藥的確很神奇，配合德國醫生每天的換藥，愈合的速度就連大夫都很驚訝，還在打听中藥的方子。不是總有人被硫酸灼傷，不過中醫的一向神秘是外國人嘆為觀止的。
「就在你專注看東西的時候，我進來的。」比爾在她對面坐下︰「明天是電影節的最後一天，頒獎儀式和閉幕式都會在明天舉行。組委會希望你能夠過去，這次發生的意外他們感到很遺憾。你對本屆電影節做出的卓越貢獻被每一位參加電影節的客人所稱贊，都很想見見你。」
褚璣看看自己右面的長袖，好像是京劇中旦角演員那樣揮動了一下袖子︰「這樣出去很不好看，我不想別人總是記得我的瘢痕。而且我想這個瘢痕總是會消失掉的，所以還是不去了。」
「每天悶在家里，也不好。還是除去走走散散心，看你都快悶壞了。」比爾抓住她想要退縮回去的右手，不管是醫生還是陳君君都說過受傷的地方，尤其是神經末梢一定要多加按摩促進恢復，所以比爾每天都會抽時間給她按摩右手。
只是褚璣對于這件事始終很排斥，有時候自己都不願多看右手上的瘢痕，比爾不管褚璣有多不情願把手伸出來。還是強行把手拉過來，在她的手背和指關節間來回按摩，逐漸加大力道。褚璣微微皺眉，只要是有人挨到受傷的地方就會神經過敏一樣，那種疼痛這一輩子都不想再有一次。
「我覺得疤痕比前兩天要柔軟多了，還跟剛開始按摩的時候一樣痛嗎？」。比爾用兩人都能听懂的法語低聲問道︰「你應該要扭轉一下心態，很多事情都是上帝安排好的。多數時候是為了，磨礪人的心智才有的，或者是你曾經經歷過太多的坎坷，只是想要再看看能不能把自己變得波瀾不驚起來，這一點很多人都不能經歷過考驗。」
「難道是我經歷的還不夠多？」褚璣扭過頭看著一本正經的比爾︰「你是覺得我過得很順利，所以才會有這次的事情？」
比爾搖頭︰「就是因為你所經歷的事情，就是作為男人也未必能夠處理得這麼容易，所以上帝必須要再考驗你一次。」手上還是沒有閑著，很認真地給她揉捏著手背上蜈蚣一樣的疤痕︰「我那天跟褚贏炘說起過，其實你比一個男人還要勇敢。就好像那天出事的時候，你的處變不驚讓人佩服，後來我听很多人說起過這件事，都說你是最勇敢的女人。這一點我做不到，誰也未必能夠有你處理得這麼好。是不是？」
褚璣幾次試圖收回手，知道他做的事情是為了讓自己的手盡快恢復。只是每次見到手背上的東西，就會莫名反感。這好像是糾結在心上最難解開的心魔，誰也無法接受一向都是完整的皮膚上出現了這個東西。
「你听我說完，Magge。」比爾握緊她的手︰「我不會因為你曾經發生過什麼，就會對你有別的什麼念頭。我只是想你做我的妻子，有時候我不懂你們中國人在想什麼。但我也是個現代社會中的男人，這些時候發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先不說那天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也不去追究為什麼發生。只是說說我心里的事情。」
「嗯。」褚璣點頭，眼楮已經從電腦上轉移過來。其實今天在忙的事情也是為了最後電影節的閉幕式，就算是自己不去比爾也需要去。他要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自己這段時間實在是不想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更不想那些閃光燈對著自己，很久都不習慣那些長槍短破和記者們鍥而不舍地追問。
比爾把她拉到懷里做好，手上的勁頭一刻不減︰「作為母親，你是在是個很合格的母親。就算是父母雙全的家庭也未必有你做得好，你看你的三個小天使哪一個不是聰明可愛。你沒有因為孩子缺少父愛就讓孩子有了缺失，這很不容易做到。而你，也沒有因為自己的缺憾讓自己的生活缺少了陽光。或者是缺少了陽光，只是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說實話，就是沒有男人走進你的生活也是可以的，但是我會覺得這對你不公平。你是個女人，你需要有一個完整的家，有一個疼你愛你的男人。」
褚璣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他十指很靈巧地給自己按摩著手掌，心底泛起一陣沒來由的暖流。很久很久都沒有過這樣了，哪怕是那時候真的是在全心相信戈幀明，也沒有很認真地跟他談過一些事情。或者是始終覺得戈幀明不是一個好的交談對象，因為那個人在娛樂圈里走得多了，所見過的事情不是能夠掌握的，只是希望自己能夠不要陷得太深。所以很多時候都沒有讓他真正了解過自己。或者是也曾經是為了圓當年的一個夢，至于別的真的像是一場有關于男女的夢而已。
有時候也在心里問自己，自己選擇一個男人的標準是什麼？從唐正亞開始到戈幀明，再到比爾。或者是說因為先看到了戈幀明，但是他的缺失讓自己誤打誤撞選擇了唐正亞。唐正亞跟自己離婚以後，所到過的低潮期已經過去，現在不論是不是因為自己幫過他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他都在往他自己的目標上走。而戈幀明這一輩子只怕都要跟牢獄結下不解之緣了，跟他們都有子女，很多時候很想問問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過市儈甚至是沒有絲毫女人該有的溫情，才會發生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是當自己一步步走來的時候，才知道不管是遇到什麼都不肯妥協，絕不願意把自己的人生和未來交給不認識的人，或者是絕不願意別人來主宰自己的生活。至于比爾，好像才是一個從跟自己表白開始，一直都在為自己全心考慮的人。只要是不願去做，絕不會勉強自己去做。只要是想做，哪怕再為難也會盡量滿足自己。只是告訴自己，不要太讓自己費神。人需要休息，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
「我那天看到那位唐先生看你的眼神，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想這輩子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對你的愛恐怕會是超過了所有東西，包括他的太太和他的家人都無法與之相比。但是看向褚贏炘的時候卻是一種無奈和痛苦，你或許還可以把他當做是一個合作者，可以跟他做一個普通的朋友，只是褚贏炘可能這一輩子不會認回這個父親的。」比爾看著褚璣默不做聲的臉︰「我說過我不了解你們中國人的愛情觀，但是男人是可以看透男人的。他忽略過你太久，等到真正專注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你總不會說上次在巴黎的時候，我跟他的即興演出你就有了感觸了吧？」褚璣想起那次比爾也是有心要跟自己談起這件事，不過最後還是沒有談成。因為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不經意間錯過了，再要找一個適宜的機會發覺根本就沒有。
比爾笑起來，把她摟在懷里︰「那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愛情誓言，不過是兩個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跟世人訴說的愛情。你們的眼神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在交流的，好像是尹俐俐說過，你們兩個只要是到了台上就是最恩愛的夫妻，一旦下台連陌路都不如。其實那種感情真的是無法比擬的感覺，我想這就是戲。別人看在眼里是真實的東西，但是在你們來說只是戲。我很弄不明白一點，心里既然都不可能容納他，但是做出來的卻是什麼人都模擬不了的？」
「你吃醋了？」褚璣笑著扭過頭︰「還是心里需要安慰？」
「我只不明白。」比爾親吻著她臉頰︰「Magge，我想你心里不是完全不相信他。要不你不會這樣幫他，不要跟我說是為了什麼弘揚你們中國的傳統文化，要是這樣的話，你可以去做很多別的事情，也可以讓別人來代替他的位子。」
褚璣笑笑，很閑適很安逸的笑容︰「這就是中國人常說的，很多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在戲里是夫妻，但是只要下了台換了衣服，就是各自過各自的日子，不再跟對方有關系。或者兩人根本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仇敵，只要是上台了那就是戲比天大。這就是中國特有的思想模式，我想如果不是中國的人話說什麼都無法理解的。」
比爾點頭︰「我只希望我跟你不論是到了什麼時候，都能想到一個地方。有什麼，我們拿出來談不要藏著掖著。把問題解決掉才是最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