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的貼身侍女桃兒帶著許些擔憂跟在果果的身後進了菊錦園,此時蘇琴正拿出已經顯得破舊的撲克牌做著所謂的佔卜運氣的游戲,出現的征兆卻是「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將會發生」。
蘇琴順手將撲克抹亂,心想總不會星國的黃金不翼而飛吧?桃兒低眉順眼地走到蘇琴身邊,不等果果開口便謹慎地問道。
「蘇姑娘,有位客人要見你,說是你的老朋友。」
蘇琴頭也沒抬地回道。「不見。」
「那您先看看這個塊墨硯,說是你見了以後,就會同意了。」
說完,桃兒伸出雙手奉上「符墨」,蘇琴頓時心驚,她知道王鐐會來找她,只是沒想到會來到這麼快,單憑他的身份,直接強行進入菊錦園也不是不可能,卻用這樣的方式,蘇琴接過「符墨」對桃兒吩咐道。
「那你讓果果引他進來吧,其他不相干的人沒事就遠離藏香樓。」
這時桃兒才舒了一口氣對蘇琴恭敬地回了話以後,帶著果果出了菊錦園的門朝前院走去,一路上任憑果果如何探問,壓根兒不敢多言一句,讓果果更加好奇這個客人的身份。
果果見到內侍總管海子時,楞了一下,莫非他就是主子的朋友,明眼兒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閹人。等海子上前引路,這才注意到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約莫三十上下,長得極為俊朗,叫人眼前頓時一亮。
不由地羨慕主子的好命,怎遇到的男子都是這樣優秀,自嘲地笑了笑不敢怠慢,這才恭敬地上前對海子和王鐐說道。
「兩位貴客請」
海子漠然地點頭,彎下腰奪路在前,讓果果一時有些尷尬,職業化地笑了笑,便不再多言朝前走去,王鐐擺了擺手,海子這才跟在果果身後,王鐐的步子很快很急,讓前面引路的海子多次小聲地催促果果。
走到菊錦園時,下人早已被遣散,安靜的園子使人的內心一下子平靜了不少,王鐐一進菊錦園的拱門,放慢腳步細細打量,不住地笑著搖頭,心想這女子不願住紅瓦青牆的王宮,卻甘願在這清淨的園子落腳,是自己太過強硬使她才有逃逸的念頭?
這時看到蘇琴一身華服站在藏香樓前,頓時閃了神,從未見過蘇琴這樣鄭重的打扮,即使當初在玓瓅居後門有一面她的女兒身,僅是平常收拾,算不上什麼驚艷。
就連她登台春秋堂時,自己礙于身份也不敢細看,如今這樣相見,卻讓他忽然有些後悔,一個很是聰慧的女子已讓他掛心,再有那張不比他後宮女子遜色的容顏,那將他的心偷到何處去?早知道今天,當初不如強將她納入宮中,便不會讓自己太過牽念了。
狐裘搭肩,青衣錦緞,瑪瑙縴腰,追雲髻滑落幾絲長發,顯得尤為嫵媚,從寬闊的袖口中垂落的雙手白女敕細巧,只見美人對他微微頷首,頗有大家閨秀的意味,乍一看,還以為是入了某位官家千金的深閨里。失神的王鐐在蘇琴溫潤的是聲調中回轉。
「故人前來,定有要事,還是入屋細談如何?」
蘇琴對果果使了個眼色,她乖巧地朝後院走去,而海子準備坐在藏香樓前的石凳上,蘇琴卻搖頭喊道。
「海大人還是到隔壁屋休息吧,我已讓下人備了火盆,要比外面暖和許多。」
海子恭敬地回道。「相爺抬舉了。」
蘇琴微微蹙眉,佯裝沒有听到海子口中那相爺兩字,只見海子看向瓊王,見王鐐對他點頭示意,便不再推辭朝隔壁屋走去,這時天空飄著小雪,蘇琴率先踏進藏香樓正廳中,王鐐跟隨其後,落到這個女人身上的眼神有些復雜。
「大王請上座。」
「寡人還以為你會假裝不認寡人,哈哈。」王鐐調侃道。
蘇琴抿嘴淺笑。「怎麼會呢?大王給我活路,做人不可太無情。」
王鐐笑著搖頭。「你還是這樣倔強,對寡人不稱臣也不稱妾身,僅稱我,女人太要強終究不好。」
蘇琴不屑地撇了下嘴,拿起案幾上的「符墨」把玩,不吭聲地望著火盆里跳動火苗,空氣里隱隱約約有幾絲躁動,兩人均能沉著氣,都看著火盆里跳動的火苗,不知想些什麼。
「為什麼要離開?十一黃金?」一盞茶以後,王鐐突然問道。
「是來問罪的嗎?。」蘇琴的回答讓王鐐頓時不快。
「星饕兩國伐允,寡人是來向蘇相問策略。」王鐐不想跟她打太極,直接向蘇琴拋出此次來訪的原因。
蘇琴楞了一下,朝中無數能人,怎麼會讓王鐐放份專程跑來問她?看到蘇琴表現出來的驚訝,王鐐無奈而自嘲地笑道。
「子蘭不擅外交,朝中分成兩派,寡人不是沒有想法,是想听過蘇相的看法以後再決定。」
蘇琴狐疑點了下頭,口中卻推辭道。「我不過是蘇小小,一介女流,並非瓊國蘇相,只怕大王問錯人了。」
「那寡人就是想與小小姑娘商討一下可行?」王鐐緊抿的嘴唇已經顯示他最後的讓步。
蘇琴知道,王鐐這個人是不能激怒,一旦激怒必將與之為敵,意味著她也必須回東都,此時她還不想回東都,于是無奈地笑了笑。
「大王如此厚愛,小小受寵若驚,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行了行了,現在也沒其他人,你就別給寡人搞這一套了。寡人只想知道你對此事的看法。」
出不出兵救允國,對于王鐐來說暫時是沒有什麼大的損失,可長遠來看卻是讓人擔心不已,一旦星國得逞,那下一個不是瓊國便是奇國,到那時允國已是星國地盤,兩面夾擊,只怕瓊國難逃劫難。
當然這一切與蘇琴何干?如果不是王鐐非要逼著她,想來她應該算是樂見其成。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靜悄悄地呆著一旁,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等待著天下大亂,這樣一來便可漁翁得利,可惜天不遂人願。
做人是不能趕盡殺絕,除了在心中感嘆一番,蘇琴還得做出賤兮兮地表情先是大肆恭維一番,放在從前,王鐐很是喜歡她的恭維,可惜長篇的恭維廢話,譬如瓊國之大,人才濟濟,大王不必擔憂,有大王這樣的賢君在,不會有大事發生……
可惜現在王鐐極少能見到她,自然不喜這些恭維的廢話。于是,蘇琴看到王鐐的眉頭越蹙越緊,這個男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只好打住,關上夸夸其談的口吻,適時地起身給王鐐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禮後,才謹慎地開口道。
「大王先恕小小無罪,小小方可直言。」
王鐐有些無奈的表情稍微得到緩解,這個女人真是欠管教,若不是自己率先表現出不耐煩,只怕她侃到寡人離開,也不會說出有意義的建議。
「但說無妨,寡人恕你無罪。」
蘇琴這才站在一旁正欲開口,王鐐給她指了指下位上的座位,讓她坐下後才傾身細听。
「星國強盛已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其實要解允國的圍不難,難的是萬一星國將矛頭對準瓊國,那時怕是得不償失。若是不出兵,一旦允國被滅,大王也知後果,眼下唯有靜觀其變。」
王鐐愕然。「愛卿的意思是什麼都不做?」
「小女是蘇小小,而非大王的愛卿。也對也不對。」蘇琴笑道。
「知道知道那小小姑娘請明說。」王鐐不耐地揮手,對她一再提醒自己已經不是他的謀臣,深感不悅。
「兵臨普菩時直接出兵饕國。」蘇琴無奈地回道。
王鐐楞了一下,沒明白這話的意思,疑惑地望著蘇琴。蘇琴倍感無奈,又一次感嘆智商高低的差別,要是智若的話,早已明白她的意思,只敢心中嘆氣,還是得開口耐心地解釋道。
「大王,你可記得昔日在匯基,饕國公對當時的蘇相無禮?以舊事為借口攻打饕國,所謂名正言順,星國毫無理由幫襯出兵,那時單是星國兵力對上普菩的士兵,結局不言而喻。到那時,星兵無法補給,如果要增派兵力,須向饕國或是瓊國借道。」
見蘇琴頓了頓,王鐐急切地問道。「若是向寡人借道,該當如何?」
「不借就等于挑星國的戰火燒自己。」蘇琴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略做沉思後又說道。
「借的話,只怕那時星國趁機偷襲昭陽,瓊國不保。」
王鐐霍然站起,一巴掌拍到桌上,咬牙切齒地啐道。「哪個驢犢子出的餿主意,寡人早就覺得其中有詐。」
蘇琴掩嘴大笑起。「大王英明,若是我猜得沒錯的話,此計應是蘇儀所貢。」
王鐐怒不可歇,陰鷙地望著蘇琴。「他是你門下出去的,你告訴寡人該如何?」
「為什麼?這似乎與我無關吧?。」蘇琴挑眉大膽地問道。
王鐐危眯雙眼,起身朝蘇琴走近,蘇琴心慌地垂下眼,補充一句。「大王,小小只是玓瓅居里的一個ji子。」
「所以呢?」王鐐厲聲問道。
「大王,小小不是瓊國人。」蘇琴不悅地回道。
王鐐怒起,扼住她的下巴抬了起來。「難道你想跟寡人談條件?」
蘇琴的恐慌被利益壓了下去,大膽地迎視王鐐,媚笑道。「我已為大王貢獻一計,已報大王昔日恩情,如今兩不相欠,敢問大王,小小有何不可?大王若是不允,大可殺了我。」
誰知王鐐並未回答,而是俯身狠狠地咬了蘇琴雙唇一口,舌尖犀利地攻城略地,卻被蘇琴緊閉的貝齒阻擋在外。
「你……你若不是個女人,寡人早就讓人把你砍了。」
蘇琴苦笑,終于明白之前用撲克佔卜,所謂「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只怕就是眼下這個陰晴不定的君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