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的大街上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引來了眾人的圍觀。有一個女人在狂奔,也許一個女人的狂奔算不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誰都會奔跑可這個女人卻是半果狂奔,不僅半果狂奔,甚至一路跑一路掉,掉的東西也很離奇。
因為掉的東西是銅板,一枚枚的銅板順著那女人破爛的衣兜里灑了一路。昭陽大多數的百姓是很純潔的,于是,那個蓬頭垢面的狂奔女子的身後就跟著一串喊著姑娘錢掉了的傻傻好人們。
然後機緣如此之巧,甚至巧過一本書,狂奔女終于撞上一身華服的秦霜雪身上,給她那張艷麗的臉色增添了不少陰霾。兩女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秦霜雪的丫頭趕緊扶起她,指著狂奔女罵道。
「你這姑娘怎麼長的眼楮?要把我家姑娘撞出個好歹來,看你怎麼擔待」
秦霜雪蹙眉不悅地倚著丫頭爬了起來,微微窘迫地四下望了望,柔聲地說道。「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我們走吧。」
那丫頭不依不饒地說道。「姑娘,怎麼能便宜了她……」
秦霜雪伸手不耐地打斷丫頭的唆使。「走吧」
誰知那狂奔女抬眼看到秦霜雪,起身一把拽住她,湊到她的耳朵邊。「秦霜雪,還記得鳳香嗎?要是記得的話,就把我帶回妙仙樓。」
秦霜雪臉色微變,不等丫頭們上前拉開那狂奔的瘋女,她便吩咐道。「把她帶回妙仙樓,收拾妥當了送到梅洛閣。」
「姑娘,她怎麼可以去您的院子……」
秦霜雪略帶怒氣地吼道。「你是在質疑我說的話?」
丫頭不敢吭聲,趕緊拽住這個半果的姑娘,接過那些好心人遞上的銅板,撅著嘴厭惡地帶著神秘的瘋女焦急地離開。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四五個黑臉壯漢在大街上四處轉悠,似在找什麼人,最終無功而去。此時魚川卻氣氛緊張,饕國來了使臣,據說來意是為了肖氏和六公子的婚事,如今那六公子星源已經死了,這肖氏還未過門就遭遇這樣的事情,在饕國來說,是對王室的不利,已隱隱有謠傳說那肖氏有克夫之相,想來甚是不吉。
一時間星國王室的子弟都避之不及,生怕那肖氏會嫁給自己一般。所以饕國的使臣不得不來,不僅僅是為了肖氏,更多是為了抱緊星國的大腿,以免哪天被星國啃噬。
王鐐有些坐不住了,自己的使臣還沒有出發前往饕國去求親,而饕國就做出了先發制人的舉動,怎叫人情何以堪?于是王鐐終于硬著頭皮來尋蘇琴。
當然,王鐐不是空著手來的,除了作為禮物的黃金百兩,還有一顆碩大的東海珍珠,就連海子也覺得奇怪,為什麼要準備兩份禮物?因為王鐐有愧疚,不是一般的愧疚。雖然蘇琴沒有提,但她對自己的言行已經冷淡了太多。
不是說之前她對自己熱情,至少不會如今這樣涼薄疏離。就在王鐐心中略有忐忑之時,那裊裊身姿的女子站在藏香樓前,不冷不熱地說了一聲進來吧。
作為一國之君,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待遇,而她卻讓他甘之若飴。王鐐的沉默引來了蘇琴許些好奇,略為擔憂地掃了一眼樓閣,這才放下心呷了一口普菩茶。
「大王,別來無恙啊。」
「之前是寡人有愧于你,如今才來望你諒解也是寡人的不是。」這兩句話讓蘇琴心驚肉跳,王鐐能低下頭的前提是自己必須付出更多。
當下蘇琴趕緊站了起來,對王鐐行禮謙道。「大王言重了。我不曾記得大王做什麼愧于我的事。」
見蘇琴這樣說,王鐐也聰明地讓海子把禮物送上,對于兩份禮物,蘇琴壓根兒沒有客氣,便讓一旁隨侍的果果接過黃金與珍珠,順道讓她帶著海子到偏廳等候。
「大王,我雖說不在意,那信靈君的事情你也該給我個解釋吧?」
王鐐苦笑一下,口氣不免有些酸。「原本寡人是使喚不動你的那位若哥哥,若不是以你的性命安憂做了保證,想來你的那位若哥哥怕是怎麼都不會出手,而寡人身邊的人也無法周全。」
怪不得信靈君王允摔下山崖,僅僅只是一條腿,而自己算是有驚無險,陷害蘇儀入牢這一損招,也虧得王允自願了。怪不得當時她呼喊智若的時,卻無人回應,想來自己入了局還不自知。怪不得她被蘇儀誣陷時,王鐐卻一點也不擔心。
等自己靜下心時,大概猜測王鐐與智若之間怕是有著怎樣的交涉,卻沒想到王鐐這個局子如此簡單,心中不由罵自己大意了。這下子,蘇琴對于踏春的那件事情算是真正放下心結了。
見她沉默不語,王鐐略有驚慌,卻不動聲色地悄然等候,直到蘇琴緩和神思開口問道。「那大王今日登門所謂何事?」
「沒事寡人就不能來看你了?」
蘇琴一撇嘴,明顯表現自己的不相信,王鐐傾身向前,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梁,這才無奈地嘆道。「這女人啊,聰明了也不見得是好事。罷了,言歸正傳,你可知饕國為肖氏的婚事派使臣到星國?」
只見蘇琴茫然地搖頭,王鐐咂了一下嘴,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恐怕這時已經到魚川了。」
「大王暗中派人去提親,莫要張揚。」蘇琴沉思了一會兒,謹慎地回道。
「為何?」
王鐐大吃一驚,以為她要讓自己放棄肖氏,卻沒想到她竟然還是堅持,難道她對自己真的一點情意都沒有?第一次把玨嫚推給自己,隨著兩人關系加深,她便讓他向饕國提親,美名其曰是為天下,可怎麼讓他有一種無形的拒之千里?
蘇琴起身來回走動,看了一眼二樓樓梯口處,這才伏到王鐐的耳邊輕聲說道。「大王不想給他人做嫁衣吧?」
王鐐頓時了悟,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寡人不明白,如今星國早已退兵,那饕國元氣大傷,為何蘇琴你還要寡人與饕國聯姻?若要聯姻也該選星國。」
「饕成公以星國馬首是瞻,而饕國位于大瓊西南部,恰與星瓊接壤,星國要吞並饕或大瓊,須結盟其一,或是形成外援,如果大瓊與饕國交好,那大王統一天下指日可待。」
蘇琴前面所說的話,對王鐐來說,僅僅是理解,而最後一句卻讓他心花怒放,既然天下第一謀臣都這樣說,那他還等什麼?這種盲目的信任最終有一天會招來禍事。
王鐐心情舒暢地回宮,而皂承也心情舒暢地從樓梯口下來,一見蘇琴便笑靨滿滿地調侃道。「還不忘防備著我。」
蘇琴傲慢地一仰頭表現出那是當然的模樣,兩人其樂融融羨煞他人。大家心情都很舒暢,包括回到魚川的蘇儀,他的心情是最舒暢的,因為他還活著,還有機會和蘇琴一決高下。唯一不舒暢恐怕只有九公子星絮。
不說虎視眈眈的眾位兄弟,這些人對星絮來說,不過算得上攔路的小石頭,時機一到,一腳踢開便可,讓他不舒服的是戮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一張一合的嘴巴。
確切地說是戮人嘴巴里說出的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實則對他來說如同六月里那個晴天霹靂,炸得他全身無力,抽去靈魂一般的疼痛讓他終于感覺失去了某些比較重要的東西,一瞬間,他覺得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再值得他留戀一般。
下一秒,他便告訴自己,今生一定要那個變心的女人後悔,就在他暗暗發誓的時候,心中閃過一絲疑惑,為何那女人就非要他專情,難道是她為了報復自己的不專情,所以才和那該死的男寵在一起?僅一絲疑惑卻被潮水般的恨意很快撲滅了。
雖然星絮的心思百轉千折,卻在戮人的面前表現地尤為驚訝,那微微張開的大嘴,瞪大的雙眼以及蹙緊的眉頭,都明顯地向戮人表示他對蘇琴變心的驚訝與難過。
終于在戮人那張死人臉上看到一絲怪異的緩和,若不是星絮一直在悄然觀察戮人也不易發現,心中不由地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戮人是蘇琴派在他身邊的……
「主子,武安君昨日拜來帖子,說是明日即來拜訪。」
听到戮人轉開話題,他也及時地跟問道。「他來就來,干嘛還拜帖子?」
「大公子也將隨他一起前來。」戮人依舊毫無表情地匯報。
有意思星絮頓時了悟趙無寒下帖子的目的了,只怕這帖子是為星弘下的,頓時星絮心中閃過「示好」二字,星英心狠手辣,為王位不惜屠戮手足,星弘雖無意登位,只怕由不得他自在,要是星英登位必定不留他。
就在星絮沉思這會兒,下人前來通報說是蘇儀攜妻登門道謝,星絮嘴角上揚,也不枉他當初將蘇儀挖在星國,如今也算是自己人了。只是可惜當初沒留下蘇琴,不然今日也不會便宜了那男寵。
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蘇琴會看上一個男寵,莫非那個男寵更會討人歡心惹人憐愛,想來蘇琴也不是喜好這一類男人。
「九公子安好」蘇儀的行禮打斷了星絮的思緒,看到他身邊的妻子彩熙,星絮滿意地點著頭,趕緊熱絡地招呼兩人坐下。
那彩熙的腦袋低垂也不知想些什麼,從蘇儀帶她登門,看來這個女子還是很有手段,極得蘇儀的寵愛,據說蘇儀已納數名妾室依舊只有彩熙一個夫人,不由地讓星絮開始審視這個當初不受他重視的女子。
突然蘇儀從懷中抽出一封信遞給戮人,戮人轉交給星絮。幾人分別呷了幾口各自茶碗中濃郁的普菩茶,抬頭時發現星絮臉色異樣,嘴角掛著冷笑。
「蘇相想必早已看過了,對這事兒有什麼看法只管說。」
蘇儀看了看戮人又看了看妻子彩熙,戮人懂事地行禮後先行離開,而彩熙依舊垂首,直到蘇儀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她才勉強起身,看向星絮時,眼楮有些紅,星絮閉上眼佯裝沒有看見,彩熙這才匆匆離開。
這下蘇儀才回道。「若是九公子志不在低的話,這事兒依微臣之見,還是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