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此次征討豐國的掛帥是誰?」蘇琴不關心允國是否出戰,而是好奇攻打豐國的主將,這讓兩人有些詫異。
顏奎看了一眼皂承,正納悶他居然沒跟蘇琴說這個事情,只好代為答道。「武安君麾下的猛將黑起,我記得他曾是你的門下客。」
蘇琴抿嘴笑了笑,眼中閃過的狡黠沒有躲過皂承的敏銳,果然,皂承眉頭蹙緊,只怕蘇琴要動壞腦筋了。
黑起與她之間的恩怨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當初她將黑起的未婚妻作為禮物送給瓊王,本就讓黑起的心與她背離,而後玉門一戰,她利用恩義計擒黑起,已讓黑起有了奇恥大辱,否則黑起也不會在她逃亡的路上專門來伏擊她。
如今得知掛帥的主將是黑起,蘇琴哪里有不報復的道理,皂承深知這點,便一直不告訴她,這下顏奎找上門,她故而問起,不知是早已知曉還是別的什麼。
至始至終皂承都有一種蘇琴嫁給他,似乎有著別的什麼難言之隱,或者說是為了避難?雖然他娶她的動機有一部分是不純潔,至少他是真心想跟這個女人過日子,想和她生兒育女。她對他隱瞞的實在太多,廟見時,擺上的靈位只有她母親一人,卻無父親,說明她的父親還健在,可她卻從未對自己提及。
皂承的內心搖擺不定,他想問又害怕問出口以後,得來的是謊言或者把這個女人逼走了,徘徊于不安的邊緣,讓兩人越來越互相猜忌。而蘇琴一直不想面對皂承娶他的目的,卻被婉寧的直言給戳破,如同美人魚的水泡泡,脆弱而無力。
「殿下先回去休息吧,稍後我再去找你。」蘇琴笑眯眯地起身,有了送客之意。
顏奎疑惑地來回在這兩夫婦之間看了看,點頭先行離開。廳堂主位上坐著的這兩口子都未先開口,直到蘇琴拿起那刺繡拆了起來,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
「哎……怎麼也繡不好,看樣子我真是沒這個天賦,以後你的衣物只能別的女人縫了。」
皂承有些疑惑弄不明白她這話什麼意思,蘇琴笑了笑。「假如,我是說假如,要你放棄一切陪我隱居,一生就我一個女人,你會願意嗎?你知道的,我喜歡實話。」
「親愛的,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就陪你隱居,你看如何?」皂承謹慎地回道,他知道這是蘇琴的試探。
蘇琴抿著嘴帶著一絲自嘲地問道。「你舍棄得了,平原君這個身份嗎?」。
皂承不語,蘇琴的心沉了下去,她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了,也許曾經她是受他的皮相所迷惑,也許曾經她是因為星絮的傷害而把他當抱枕,也許曾經她是真心喜歡過他,可她嫁他的時候,真的沒有含糊,不僅僅是一個避難所,更多是她發現她還是喜愛這個男人的。
如今她的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她怎能不明白這個的男人的野心?如果她是一般女人,她也許會默默支持他,可她的身份如此特殊,怎允許這樣特別的情況存在,在這一刻,蘇琴的內心有了取舍。如果他說他現在就跟她走,那麼她會帶他回東都,讓他成為東都的主人。
可是他沒有,所以蘇琴內心的搖擺終于定下了,帶著一絲不舍朝皂承望了望,更多的是惋惜,惋惜他沒有那個福氣,惋惜自己所遇的男人都是如此利益,如果是顏奎的話,那他會不會跟自己走,要是趙無寒呢?
蘇琴的胡思亂想已經游離太遠,皂承鬧不明白自己這個妻子怎麼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心中也在揣測她是不是要回魂國去?或者說是想帶他一起回去?他也渴望平和的夫妻生活,可是內心的恨意沒有一天不折磨著他。
父母雙亡于眼前,親手奪取了弟弟的性命,允國王室的貪婪與yin靡造就了他的畸形人生,忍辱于人,全天下都背著笑他是個男寵,即使今天他已是平原君不需要再侍候某個男人,可恥辱的污點銘刻在心間上,怎能撒手離去。
他曾對自己發誓,若不毀掉這個國家,他便死不瞑目。一步步艱難地走到今天,若是為了一個女人,得不償失,終生後悔。當然,皂承不是沒有考慮過利用閻羅台對允國王室進行報復,只是閻羅台的本事還不至于能撼動一個國家,那樣小打小鬧不如不做。
蘇琴是一個比較決斷的女子,一旦打定主意,就不會把心思放在同樣一件事情上,此時她已經在考慮允國出兵的可行性,對于她來說,她不希望允國此時出兵,若是猜得沒錯,現在出兵純粹是找死,這種手段不用猜都知道是蘇儀的聲東擊西,目的就是要揍得允惠公學會低頭。
允惠公害怕星基王,卻不害怕星絮,一個剛登基的膿包公子,在他看來不算什麼,蘇琴早已猜到允惠公的心態,而顏奎前來的目的很難說,總的來說還是為了奇國。一旦允國出兵勢必要牽扯到奇國,所以顏奎未雨先綢繆地來了普菩。
這不太像他的作風,反而讓蘇琴想起了肖安子,那個政治嗅覺靈敏的老男人。于公于私她都可以拉他們一把,打定主意以後,蘇琴便起身朝外走去,沒有跟皂承打一聲招呼,倒讓皂承有些愕然,看到她一臉凝重若有所思的模樣,他好笑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蘇琴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我去殿下那里,待會兒就回來。」
「我陪你去吧。」皂承體貼地說道。
誰知蘇琴卻搖頭。「別了,你要是出現的話,我怕他不說實話,眼下還不清楚他來普菩的目的。」
皂承楞了一下,那張絕色的容顏拉扯出不自然的笑容。「好,親愛的,那你早去早回,只是你可否告訴我,你認為這兵該不該出?」
蘇琴微微閉了下眼,不知為何,她有了一種被人干涉隱私的感覺,雖說心生不悅,礙于對方是自己的丈夫,加上她懶于撒謊,便直言相告地點了點頭。
「該出」
「為何?難道你看不懂星絮攻打豐國,意在為何?」皂承微有薄怒,緊抿的嘴唇宣示他想從蘇琴口中得到一個讓他可以信服的理由。
「無論如何,星光帝都會挑起戰爭,早一步與晚一步沒什麼區別。」
兩人意見不合惹來了皂承的憤怒,而他表現出嘲諷的笑容。「我倒是忘了,夫人並非允國人,好歹與星絮有過一段情,就算普菩被攻破,你依舊安然無恙。」
蘇琴惱怒地伸手給了皂承一巴掌,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皂承有些懊惱地蹙了蹙眉頭,為自己說出的話感到後悔,僅僅只是蹙了蹙眉頭,最終什麼都沒說,蘇琴也扭頭就走,帶著一肚子火氣上了馬車。
翌日,允惠公召集群臣再次為是否出兵進行討論,奇異的是今天所有人都贊成出兵,反而把最先反對出兵的皂承晾在一旁,完全讓人給擺了一道。允惠公伸出白女敕女敕的肥手對皂承擺了擺,狀似安撫他。
「平原君,寡人雖然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礙于群臣的意見,寡人認為背負不起不仁不義,還是由長源君率兵十萬前去支援。」
這打仗打得就是人,允國經歷年初差點滅國,年輕男子少了很多,如今能拿出十萬也算是對得起仁義二字,皂承雖然對此不屑一顧,可那*子當了還是要得立好牌坊。奇怪的是,以往很好說話的平原君,竟然站出來激烈地反對。
「大王,請三思,臣認為這兵出不得,一旦出兵就會惹來星國的反撲,星國一直對大允垂涎不已,臣唯恐星國攻打豐都就是為了攻大允制造借口。」
允惠公的臉色暗了下來,在他看來,皂承不過是他父王的一個玩物,如今竟然想左右他的決定,而那膿包公子怎能有這樣的心機?怒色之下,想起還在昭陽的媚娘,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寡人理解平原君的愛國心,只是寡人不想做負天下人的國主。平原君,你為寡人操心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幾天。」
皂承漠然地點頭謝恩離開,在眾臣眼中,這位絕色公子很是狼狽。誰知意不平波折起,人剛踏進府里,就看到蘇琴微眯雙眼地打量他,突然問了幾句讓他有些莫名的話。
「居安那天來找你,只怕不僅是要解釋的吧?我想他沒那麼無聊,雖然這幫讀書人有可能會做一些讓人費解的事情,但是,他居安——天下第一客僚,不會做這種無謂的事情。」
「你想要我解釋什麼?你是我夫人還是我是你夫人?我用不用事事都給你報告?要不要我什麼時候去茅房也跟你說?」皂承不悅地回道。
這是他們倆有史以來真正的吵架,從前兩人賭氣也好,還是利益沖突也好,都很少言語針對,這樣的感覺突然讓蘇琴呆住了,想起她與星絮也是這樣最後結束,難道真是相愛容易相處難?她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自己有問題?為什麼兩個男人都會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自己?
看到蘇琴呆呆地望著自己,皂承有些愧疚,覺得自己不該把情緒帶給她,只是她也管得太寬了,嫁給自己卻不能安分地過日子。突然在這一刻,皂承在想自己是不是選錯女人了,這樣的想法讓他倍感害怕,逃回屋里獨處時,心情才稍微平復下來。
蘇琴驚訝地望著逃跑的皂承,苦澀的感覺從身體蔓延直到味蕾,初冬的風雖然不凜冽,也有些割人,割得她眼淚順著臉頰滑了下去。雖然有些抉擇早在心里落定,可是,真當自己面對所謂的無情時,才發現自己並不如想象的那樣堅強。
她想自己是愛這個男人的,可惜的是這個男人並不如她想象的那樣愛她,也許他愛的只是她背後的身份,有一絲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