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老太太的喪事,三姐兒正哭得梨花帶雨,旁人都在安慰著她。
「老祖母,老祖母您怎麼就這麼走了……要三兒怎麼辦……」三姐兒抽抽噎噎的。
錦瑟在一旁不禁冷笑,三姐兒連眼楮都哭腫了,而面上也是絲毫血色都沒有,也不知道抹了多少粉。
還真是天衣無縫的演技。
錦瑟一直在身後默默的注視著三姐兒的身影,眸中透出隱隱的恨意。
三姐兒忽覺得一陣陰冷,轉身一看,卻只瞧見眾人和她一樣都是哭得眼楮紅腫,雖然心里有疑,但還是轉回了身子。
大太太是哭得最厲害的人,只應大老爺竟是還未回來。
錦瑟也不免有些焦急,究竟爹是去了哪兒?
今兒一過去,還有四天福國公一家便會應邀過來,福國公也在幫蘇府尋著大老爺,當然這事兒都是秘密進行的,畢竟國丈不見了這種事,可大可小。
第二日錦瑟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一直無人來叫她,她便也不起來。偶爾貪睡一次,存存精神氣。而且大概因得老太太的事辦妥當了,大家便都在得空歇息。
錦瑟伸了個懶腰,嵐胭便走了進來,「小姐終于起身了。」
錦瑟笑了笑,「我剛起身你就進來了,莫不是有千里眼?」
嵐胭的面上卻沒有笑容,看似心情有些沉重,「七小姐怎地還笑得出來?」
「怎麼?」錦瑟也收起了笑容,難不成嵐胭有什麼惱心事兒?
嵐胭放下手里端著的洗具,嚴肅的道︰「老太太沒了,現在府里的人都傷心著呢。」
錦瑟眸子暗了下來,「嗯……」
嵐胭見錦瑟的情緒低落下來,便又勸慰了幾句。
錦瑟也跟著說了說話,話語間愈發的悲傷,末了還抹了抹淚水。
嵐胭幫錦瑟梳洗好後便走出屋子去倒水,屋內霎時安靜下來。
暖閣斜右方的窗戶里攝入耀眼的光芒,一如錦瑟那唇角淡淡的笑意。
老太太沒了,她怎麼會覺得難過傷心呢?
當然她也不至于高興,畢竟她也想過,娘親和她一年多前的遭遇並不完全是老太太造成的,而且錦瑟感覺得到,老太太一直有悔意。
不過這也都是事後話了,娘親若是在當時不是這麼軟弱的性子,那下場也不至于那麼慘烈。
而且做出去的事便如潑出去的水,老太太也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如她以前說過的那般,她爭來爭去的爭了一輩子,可是到頭來,該享受的,該擁有的,回頭想想,好似什麼都沒有得到。
贏的那方和輸的那方都是一樣,沒有人得到了什麼,但所有人卻都失去了一樣東西——時間。
生死由命,但生命是自己的,死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一件事。
所有人都會死,無論你生前是窮人、富人;無論你生前的性子是善良還是惡毒,沒有一個人能逃過死亡。
死亡是必然的,關鍵是你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了些什麼,或者說你在別人有限的生命里又參與了什麼。
錦瑟轉身走到窗子邊,外邊略微刺眼的陽光一下子映照在她面上,錦瑟眯起眼,現在她明白了她的目的和計劃是什麼,就等其一一實現了。
她已經無需探索,現在的她不急不躁,一步一步慢慢來。
「小姐,小姐」嵐胭又是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錦瑟關上窗子,回身道︰「怎麼又如此驚慌?」
嵐胭氣喘吁吁的回︰「小姐大老爺回來了」
錦瑟眸子一動,「爹回來了?」
嵐胭頭點得雞啄米一般,「是呢現在大老爺在正屋里,大太太喚小姐哥兒們快些過去。」
錦瑟整了整衣裳,便和嵐胭一齊出了門。
錦瑟走到門口,便听到些激烈的爭吵聲,她便停住了腳步,待到爭吵聲漸小後方才讓門口的丫鬟進去通報。
入得正屋里後,正屋的氣氛卻是略顯沉悶了起來,剛剛的爭吵聲完全不復存在。
今兒是蘇府在繼過年後第一次人到得這般齊,該來的人都來了,四姨娘也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中回來,四姨娘突然離開的事兒因為之前蘇府抄家鬧劇而顯少有人知道。
錦瑟給正屋坐著的眾人行了禮,便坐到了一邊。錦瑟瞥見二叔的神色不大好,略顯尷尬,而顧氏也沉默的坐在一邊。
此時大老爺開口道︰「二弟,我說了,不需要分家。」
錦瑟這才恍然,原來那爭吵聲是為了分家的事兒。
听大老爺的口氣,莫不是二叔想要分家?二叔現在可沒什麼事兒做,蘇府都是靠大老爺養活著,若是分家的話,二房打算喝西北風去麼?
二叔卻是撇撇嘴︰「之前是陪著母親的緣故,我一直未曾去尋事兒做,現在母親已經……」二叔哽咽了下,才繼續道︰「我也不好再繼續賴在府里,白吃白喝不說,還帶著一家子人。」
大太太此時卻道︰「這說的是什麼話,你們二房和我們大房不都是一家子人嗎?。」
二叔自知失言,不好意思的擺擺手,「我這人不會說話。」
大老爺聲音有些沙啞的道︰「現在府里的內務交給大太太打理,若是你們真覺過意不去的話,不如又武去鴻哥兒的鋪子幫手?」
二叔面色有些僵硬,「這怎麼使得?怎麼說我也是……」
怎麼說我也是鴻哥兒的叔叔,錦瑟知道二叔沒說完的話是這句,她听大太太幾人說了一陣子,心里倒是明白了些。
不過大老爺這個提議委實有些不妥當,看二叔那躲躲閃閃的眼神,錦瑟心里倒是覺得二叔不是如面上那般的不願分家,或許二叔是想向大老爺討要些什麼。
「其實二老爺倒是一直想做做事兒的,可……這幾年都被母親給耽誤了,現在……」顧氏支支吾吾的說著︰「不如讓二老爺去朝里當個官?」
顧氏瞟了眼大老爺,見他沒有異樣的神情,便也麻著膽子繼續道︰「現在華貴妃是皇後,二老爺怎麼說也是皇帝的叔叔……」
大老爺一拍桌子,道︰「哪里有這麼簡單的事?而且蘇府才剛剛平息風波,現在若是胡鬧的話,成何體統?」
大老爺說著,神色有些黯然︰「我就幾日不在府里,竟是出了這麼大的事,還好有福國公和錦華。」
大太太忙點頭,「是呢,若不是福國公大人相助,只怕現在四兒她們幾姐妹都……」
大太太有些說不下去。
大老爺聲音暗啞著道︰「可母親卻是沒了……」
錦瑟順著眾人的反應一起低下頭,眉眼間也含著悲傷。
但那雙眸子卻是靈動的四處瞄著,見時候差不多了,錦瑟便抬起頭,道︰「爹和母親有沒有查過老祖母是怎麼去的?」
大太太搖搖頭︰「這還用查?老太太是因為悲憤交加一時怒火攻心才沒的,都是這突如其來的抄家消息,再加上大老爺又沒得消息,老太太年事已高,怎麼受得住雙重打擊?」
錦瑟卻是搖搖頭︰「七兒大概是最後一個見到老祖母的人,那時候老祖母還好好的與七兒說著話,之前剛得知老祖母沒了的消息時,七兒心里是又難過又驚訝,驚訝的是不過半個時辰不到,本來還好好的老祖母怎麼就沒了?」
大老爺忙問道︰「七兒的話可是真的?」
錦瑟點點頭,回道︰「是真的。」
四姨娘卻插話道︰「那難不成還有人害母親嗎?七兒是個小娃子,看人看事難免有差池之處。七兒覺得老太太沒了很蹊蹺,我猜想許是因為太過思念的緣故,是不是,七兒?」
錦瑟眯了眯眼,點頭道︰「大概是這樣的。」
四姨娘這才不說話,眼楮死死的盯了錦瑟一眼後又挪開視線。
大太太卻恰巧把這一幕全數看見了。
眾人沉默了會兒,二房便先行離開了。
待屋里都只剩下大房的人後,大太太才道︰「鴻哥兒以後可不許胡來。」
鴻哥兒坐在位子上,僵硬的點了點頭。
錦瑟不禁問道︰「二哥怎麼了?」
鴻哥兒頭一垂卻不答話。
大老爺道︰「其實也不能全怪鴻哥兒,我也有不妥的地方,那天是突然來消息說柳城里鴻哥兒的鋪子出了事。可鴻哥兒因得要照顧你二嫂的緣故月兌不開身,而又要帶一大筆銀子過去,我交與誰都不放心,事情又來得及,我便只帶了個隨從就匆匆走了。」
錦瑟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這也太瞎鬧騰了,錦瑟總覺得爹其實不是匆忙導致的不交代,而是因得沒有那個心。
這算是個大教訓了吧?爹一定以為老太太的死和他有關系,看爹那自責的模樣便知道。
大老爺頓了頓,繼續道︰「柳城離君朝不近,來去就得好幾天,不過所幸那邊鋪子的事兒處理好了。」
四姨娘開口問︰「二哥在柳城也開了鋪子?」
鴻哥兒有些躲閃的答︰「是的。」
四姨娘卻繼續道︰「那為何鴻哥兒你不說出來大老爺去了何處?要知道大老爺這事兒可把我們大家極壞了,若不是大老爺杳無音訊,說不準母親也不會……」
大太太忙打斷四姨娘︰「好了好了,別說了。」
錦瑟微皺了下眉。
四姨娘還是這麼魯莽,既然誰都不知道二哥在柳城開了鋪子,便肯定是不想被人知道的,四姨娘卻還大喇喇的逼問,而且還硬要帶上老太太的事兒,生怕別人不會繼續懷疑老太太的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