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四姨娘的喪事,所以氣氛一直很沉悶,眾人的神情也較為緊繃,每個人心里都揣著不少心思。
錦瑟和顧青離一前一後的走進主屋,很快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主位上坐著大老爺和大太太,而右側的楠木金鎏八仙桌旁趙周氏正在柔聲安慰著三姐兒。
對于四姨娘的事,三姐兒從來了蘇府便沒怎麼止住過哭聲,雖然都只是在抽抽噎噎,但誰都能感覺到三姐兒由內而發的哀傷,旁人也說不上什麼安慰的話,趙周氏和趙大掌櫃本就是三姐兒的親戚,所以一直主動勸慰著三姐兒讓她別太過傷心,其實趙周氏和趙大掌櫃心里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自己的寶貝女兒是那般死的,心里再難過,嘴上也沒法說什麼,只因他們真真是太過理虧。
眾人圍坐在主屋里一齊用了飯,天色漸晚,屋子外邊已經隱約見得到星星,一顆顆的幕布在夜空上。
「今兒的天氣倒是不錯。」大太太小聲對大老爺說道。
大老爺點了點頭,但卻是擺擺手,讓大太太不要在這種時候說些別的東西。
錦瑟听到了大太太的話,也側頭望向窗外,透過主屋的窗子,本該是瞧不太清楚外邊的,但意外的,今兒的天氣確實不錯,以前在這將近一更的時候,天氣都會有些霧蒙蒙的,而今兒卻是清晰得很,外邊一閃一閃的星星發著淡淡的微光。
錦瑟的心情愈發的好了起來。
而一旁的三姐兒則是好不容易止住淚,看著夜空眼淚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用晚飯後,眾人都漸漸散去,福國公一家子因為有事所以今天只來了福國公夫人一人,錦瑟走過去熱切的和福國公夫人說了幾句話,福國公夫人本是想笑,卻突然記起現在的情形,愣是把笑給憋了回去。
送走了客人,獨獨三姐兒和顧青離還留在屋里,大太太終是過去勸了三姐兒幾句,便讓錦瑟送他們出府。
錦瑟和三姐兒走在路上,四周圍都很安靜,錦瑟抬起頭,邊走邊看著夜空。
一顆顆的星星錯落有致的排列在空中,今日的月光也很溫柔,合著星光一齊灑在路上,柔美至極。
「姨娘在我小時候說過,如果一個人離開世上,那那個人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三姐兒輕輕地開口。
錦瑟瞧著三姐兒的樣子,心里忽而一陣酸,不是說她對三姐兒的恨就沒有了,那些恨直到報仇之前她都不會忘記,只不過此時此刻,三姐兒也是個沒了生母的人,這種情緒,或許錦瑟可以理解。
「三姐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四姨娘或許就是變成了天上的一顆星星,在看著你呢。」錦瑟也柔聲說道。
三姐兒側眼看了下錦瑟,喃喃地開口,「如今我身邊也沒了姨娘,倒是和你有些相像了,卻不知原來沒了最親的人竟然是這般心痛的感覺。」
錦瑟輕哼一聲,說不上來的情緒涌上心頭,「總有一天,你會了解得更加徹底。」
「什麼意思?」三姐兒聲音一沉。
錦瑟擺了擺手,「妹妹的意思是,現在的感覺只是一時的,之後的痛苦才是無邊無盡,失去親人的痛苦不是哭一哭就會消散的。」
三姐兒嘆了口氣,眼眶又紅了起來,可眼淚卻是再沒落下,或許是已經流干了。
顧青離一直不緊不慢的跟在錦瑟和三姐兒身後走著,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他卻是都听見了,因為習武的關系,他的听力向來很好。
看著錦瑟的背影,顧青離心里一陣陣泛酸,他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在兩年前,錦瑟失去親人時那彷徨的心情。
還記得第一眼見她的時候是在靜慈寺里,比現在更瘦小的身板,卻是背挺得直直地,面上的表情讓人會有幾分憐惜之情,偶有笑意卻好似未及眼底。現在的她,還是之前的樣子,但身子卻是好了不少,至少在對他的時候,笑意直達眼底,語調也會很輕柔。
顧青離想著想著便彎起了嘴角,下個月就是迎娶她的日子了,其實他倒是沒有想過,婚事雖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卻能找到個稱心如意的女子。
錦瑟送著三姐兒和顧青離一齊上了馬車,看著馬車踢踢踏踏的往順恩侯府的方向行去,錦瑟也轉身回了菊園。
三姐兒今兒的模樣確實是讓人憐惜得緊,但錦瑟卻覺得有幾分痛快,在她身上所遭遇的事情,總算是還了一點在三姐兒身上,現在的三姐兒至少能感同身受失去至親的痛苦了。
但是,這只不過是個開始。
錦瑟入暖閣之前又轉頭看了下夜空,雖然還是星星閃閃的樣子,但卻像悄悄地蒙上了一層薄暮般的朦朧。
轉眼便入了二月,天氣仍然是較為寒冷,走在大街上的人們也都是盡力穿得暖和,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不改,小販們也是使勁兒的吆喝著,企盼能多掙幾文錢。
今兒是二月的第一天,又到了府里的小姐兒。姨娘和丫鬟們領月錢的日子。
錦瑟仍然是交給弄玉去做,她向來一切都做得極好,許多事兒都不必她操心。
弄玉去領月錢交賬本,而錦瑟便是一早去慈園那里請安。
「七兒來了。」大太太一臉滿面春風的笑容,把錦瑟拉到身邊坐下。
錦瑟還是先福禮,而後才淺淺地坐在一角。
「你決定了帶那幾個丫鬟去嗎?」。大太太笑意吟吟。
錦瑟想了想,道︰「七兒想著是帶弄玉過去。」
「就帶一個丫鬟?」大太太有些驚訝。
錦瑟笑著道︰「本來七兒身邊就只有弄玉和嵐胭兩個丫鬟,加上粗使丫鬟的話也不過是五六個,弄玉人心細做事又麻利,所以七兒想著帶她過去,而嵐胭的話,雖然為人很忠心做事也比較勤快,但若是要帶去侯府的話還是有所欠缺的。」
大太太認同的點點頭,確實,嵐胭性子比較大大咧咧,帶過去的話指不定哪天會捅什麼簍子。
「但你好歹是蘇府的七小姐,國公府的義女,只帶一個丫鬟過去太寒磣了」大太太嘆了口氣。
錦瑟卻是不接話,從大太太說起她便有預感,大太太是要給個丫鬟給她,讓她帶過去,明里是為了她好,讓她風光些,暗地里則是在她身邊安插一個眼線,好讓大太太隨時能掌控她的行蹤和情況。
「這樣罷,母親這兒丫鬟很多,能用的,和弄玉的能力旗鼓相當的丫鬟也不少。」大太太笑著說了出來,抬手讓傅媽把人領進來。
一下子,慈園的暖閣里進來了三個丫鬟,都是大太太身邊的最得力的那三人,除去已經走了的琴兒外︰棋兒、書兒和畫兒。
三個丫鬟齊齊的給錦瑟和大太太福禮,三個丫鬟相貌都生得不錯,不說花容月貌,至少個個都是眉清目秀的,而且各有各的特色,像畫兒就是長得比較媚,而書兒則是很可愛,棋兒的話而後她的性子一樣,長得比較老實。
「這……」錦瑟有些遲疑,大太太一上來就把她的四大丫鬟之三都拿出來,這可是讓她挑一個?
可無論是挑誰後果只怕都是一樣的,反正就是在她身邊安插個線人。
「喏,這是母親身邊最好的幾個丫鬟了,母親向來就心疼你,不想你在侯府受什麼委屈,若是你樂意的話就從這三個丫頭里挑一個罷。」大太太顯得十分的大方,話說起來也特別的自然。
錦瑟托腮沉思了一下,指著棋兒道︰「七兒對她比較中意。」
大太太笑了笑,讓棋兒上前一步給錦瑟福了禮。
但下一刻,大太太卻是把書兒拉到錦瑟面前,道︰「這丫頭也不錯,性子活潑,到時候去侯府里你若是悶了,找她說話一準心情好。」
錦瑟這下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根本不是要她挑,而是早就決定了讓她帶誰走。
「那就書兒罷,書兒本來和弄玉關系就不錯的,到時候過去,我們幾人都不會悶。」錦瑟笑了笑,十分坦然的接受。
還好大太太派的是書兒,若是畫兒的話還真不怎麼好對付,畫兒那人心思細膩得很,做人也十分的圓滑很不好對付,而相比起來,書兒算是比較真誠的,而且本來就和弄玉關系好,怎麼說關系還是會親近一些。
錦瑟和書兒也私底下說過幾句話,很活潑的一個人。
「好,那書兒從今天起就過去照顧七兒罷,先學學怎麼好好照顧。」大太太滿意的一笑。
錦瑟帶著書兒回了菊園,弄玉笑著迎了上來和書兒說起話來,錦瑟則是入了暖閣里,嵐胭正在屋里收拾著。
「小姐真不帶奴婢過去?」嵐胭的聲音很低,听上去不大開心的樣子。
錦瑟點了點頭,「我帶你過去才叫露餡,我們都清楚的,而且你的性子若是換個環境很難適應,侯府比不得蘇府,不是個舒坦地兒。」
嵐胭嘆了口氣,也沒多說什麼。
日子一晃而過,終是到了錦瑟和顧青離成親那日,君城里十分的熱鬧,侯府派來接親的轎子十分的大,人也十分的多,一路上吹吹打打引來不少路人觀看,到了蘇府門口,駐足觀看的人愈發的多,大家都是交頭接耳的議論著,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