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就這麼不可原諒麼?自己頭一次付出真心,就得到這樣的回報嗎?陸長清無力地垂下雙臂,踉蹌後退幾步。沉默良久,他忍不住悶聲說道︰「無暇真是夠灑月兌,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當初先動情的人可是她啊
白無瑕在心里暗諷道︰這麼偏激狠心的人,也就白無瑕本尊瞎了眼才會看上他她可不信什麼他拼命反對的下策,如果真心愛著那個人的話,以他當家人的能力,會救不了自己心愛的人?
不過看在他沒有亂來的份上,她就不頂嘴了。沉默良久,白無瑕想走了,但是又不甘心,醞釀了一會兒,她厚著臉皮問道︰「那鋪子?」
「等有人娶了你,再跟我說吧」還有心情跟他提起鋪子?陸長清不悅道︰「我說過,若無人娶你,我一定會請知府挽婚。有本事,就找個比陸家大的靠山,我雙手奉上。」
切白無瑕鄙視了他一眼,甩袖而去。
在院子里干活的家丁們看到白無瑕一身褻衣跑出來,急忙遮住雙眼,一副驚恐的樣子。白無瑕頓腳,低頭看了看自己,這種睡衣已經夠保守了,穿著它出門有什麼?撇撇嘴,白無瑕繼續大步流星地向大門走去。
走下百步遠,她陡然想起那身衣服的荷包里還有一百兩銀票呢而且,她的確沒那個勇氣承受這麼多異樣的目光隨便拉住一個小丫頭,白無瑕問道,知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在哪?
那個小丫頭一臉懵懂,似乎連她是誰都不認識。
「你……」白無瑕想起自己和陸家根本沒關系,連忙剎住那句‘你新來的吧’。
「白夫人」一聲嬌脆的女子音恰逢這時候從不遠處響起,白無瑕循聲望去,一個模樣清秀可人的女子手捧著她昨天穿的衣服正跑向這邊。衣服上面還有一張皺巴巴的銀票,像是被水浸泡過的。「少爺請白夫人儀容工整再出陸家的大門。」
白無瑕接過洗得干淨的衣服,打算就地套上。那個女子急忙出口阻止道︰「還請白夫人隨奴婢去那邊的廂房內換衣」
規矩還真多白無瑕不爽地皺皺眉,當著她的面穿。反正名聲已經夠壞了,她也不在乎多一條。
出了陸家的大門,白無瑕抬頭看看天空,今天陽光明媚,萬里無雲,應該不會再下雨了吧?她對著空氣發發呆,然後走上了回家的那條路。
柔軟的春風徐徐拂過,吹在人臉上舒服極了。陽光照射著大地,天氣逐漸變熱,白無瑕覺得自己還沒來得及感受萬物復蘇的春,便要直接入夏了。
北上一行,她到底錯過了什麼?
回到玉國,她又即將面臨什麼?
思及陸長清咄咄逼人的行為,白無瑕感到萬般無奈。作為穿越女,她實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到任由人家欺負都無力反擊「氣人」
其實她現在已經有了足夠揮霍一輩子的財富了,還需要拼搏什麼呢?找罪受啊以她現在擁有的錢財,大不了到時候帶著家人離開這里,她才不會去看那什麼破知府的臉色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又沒犯什麼錯,憑什麼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的人是她?
「到底是白無瑕欠她的,還是我欠他的嘛?」白無瑕一腔怒火無處發泄,使勁一踢腳,地上的石頭就崩出去老遠。
到了白家的大門前,白無瑕做了個深呼吸,試著用笑臉來掩飾自己的失意。醞釀好情緒後,她抬起手正欲敲門,遠處冷不防地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她轉身看過去,一輛簡單到樸素的馬車緩緩地從她家門口駛過,多情的春風吹起柔軟的車簾,明媚的陽光揮灑入內,只不過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卻讓她瞧見了端坐在車中的人。
看到那個人的模樣,白無瑕全身僵硬,如遭雷擊。
那個人……
那個人是……
雖然車內的光線不太好,雖然僅僅是半張側臉,可是那在陰影之中浮現的眉眼輪廓,卻與她心中烙印鏤刻的模樣重合起來。
玉若珩。
這個名字在心頭浮現,仿佛打破沉冬的第一聲春雷,在遼闊而荒蕪的原野上,以無可抵御之勢,轟鳴著炸開。
隨後又伴隨著旖旎的春風,反復地在白無瑕的胸臆之間回響。
玉若珩回來了。
他回來了。
白無瑕的心跳莫名地顫動了一下,視線緊緊追隨著那輛馬車一直到沈府的大門口方才停駐。
一條修長的腿從馬車上不急不緩地跨下來,一個穿著月牙色長衫外套的高大男子就這麼簡單而直白地呈現在她的視野中。依舊是神姿清秀,依舊是淡然自若,烏墨般的秀發看上去比廣告上的模特還要柔順。才入眼,白無瑕便感覺眼眶微微發熱。
已經兩個月不曾見到他俊逸清灑的身影,也不曾听到他低沉冷淡的嗓音。最初自然是歡喜無限——終于可以避開面對他的尷尬。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愉悅的情緒竟然變了質。然後有一天,她忽然惶恐的發現,思念竟然象野草一樣開始在心底滋生……
心底那份莫名的失落感驟然消失了。在見到他的這一刻。
她,好像喜歡上他了。
而她,一直在逃避這個事實。
白無瑕靜靜地看著玉若珩拿出一粒銀兩遞給車夫,看著他抬頭仰望沈府的匾額深邃的表情,看到他微微轉過頭,漆黑幽深的眉目露出淺淺的笑意。
兩人同時邁出步伐,在中間相視。玉若珩好整以暇地沉默著,目光清雅柔和。
白無瑕忍不住先開口道︰「你回來了。」
玉若珩眼里閃過一絲疑惑,轉而淺笑道︰「許久不見」
話音落下,兩人便是沉默地對望。
半響,白無瑕方收回視線,道︰「我爹最近身體不太好,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藥方都沒起什麼效果,你哪天有空了,去看看他吧?」
「好。」玉若珩沒有絲毫遲疑便點了頭,仿佛只要是她提出來的,他都不會拒絕。
白無瑕恍惚地看著玉若珩卓然的面容,心神一動。
「舟車勞頓,我先回府中修整一下,半刻鐘便過府。」
「不急,你剛回來,先休息吧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也好,我正巧有些急事需進宮一趟,明日再登門拜訪。」
簡單的寒暄過後,兩人分別進了兩家門。
「雪兒,你回來了?」何氏驚訝地叫道。她丟下手中的東西急忙跑到女兒跟前︰「陸家昨兒派人來說,你留宿陸府,是真的?」
白山也慌忙拖著虛弱的身體,從後面小跑過來,看著白無瑕的目光十分殷切。
估計他們是害怕極了女兒嫁不出。
「我,住在客房。和他,有點事情要談。」白無瑕愧疚地躲避著父母的期望,含糊地答道。如果讓真的白無瑕選擇,恐怕她會欣然接受陸長清,父母也不用這麼操心了真是抱歉了
「咳咳咳咳……」白山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何氏與春桃兩人手忙腳亂地一個端茶一個替白山捶背順氣,就連貪玩的樂樂也拽著他的褲腳哄道,爺爺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此時白無瑕的心情就像是一個知錯的罪犯面對被害人的家屬那般自責不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懷著沉重的愧疚之情,白無瑕直到深夜才睡著。
「姐姐?姐姐?咚咚咚」白無瑕入睡沒多久,門外便響起了春桃著急的敲門聲︰「睡著了嗎?快起來呀」
白無瑕神經一緊,立刻惶恐地睜開眼楮跑去開門︰「出什麼事了?」
「老爺,老爺他,」氣喘吁吁的春桃喉嚨干啞,咽了口吐沫才說出話來︰「老爺他快不行了。」
「吃飯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除了咳嗽,老爹一切正常呀白無瑕慌張地撇開春桃沖了出去。
何氏被白山劇烈的咳嗽聲驚得清醒過來,她連忙去掌燈,給白山倒水。慌忙中發現地上有一段很大的血污,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啊?她爹,你咳血了?雪兒她爹?」
在這個時代里,普通老百姓咳血的話,多數都是肺癆一類的絕癥,並不少見。將春桃喊來,除了能伺候白山喝水,別的也沒招子。春桃只好去喊白無瑕。
「娘,怎麼了?」白無瑕一進去,就發現了地上的血。白山昏睡在床邊,像死了一般沉寂。
何氏淚眼汪汪地跪倒在地上,嗚聲喊著︰「她爹啊,你別丟下我……」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白無瑕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鼻子一酸,兩行青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她一下子撲到床前,抓著白山的手腕痛喚道︰「爹。」
等等。
白無瑕被手指下方傳來的微弱跳動感怔住了,她連忙抓穩白山的脈搏,確定它還在跳動,再貼上胸口听一听,心跳聲還有。她想到了一個成語︰氣若游絲。還有氣,就說明還有救。眉梢一喜,白無瑕語無倫次道︰「娘,爹他,他,他還沒,沒……」‘斷氣’這兩個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啊?」何氏也是一愣,連忙喚道︰「那,那春桃,你快去請大夫。」
白無瑕想起了玉若珩,便說道︰「沈公子回來了,我去請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