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魚果然來到縣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隨便找了家藥店進去,要求買避孕藥,並營業員略帶怪異的目光要求她把每一種都拿來,終于找到跟自己當初吃的那種小瓶一樣的,立刻買下一瓶。然後又提出要買葉酸,這下營業員真的凌亂了︰先前不過看著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大模大樣的要求買避孕藥覺得奇怪罷了,可是如今,避孕的藥和準備懷孕的葉酸一起買,這位妹妹你究竟是想怎麼樣啊……
當然,顧客就是上帝,只要掏得出鈔票,要買什麼她也管不了,所以只好無語的看著安小魚拿著一瓶避孕藥,和好幾份葉酸走了——安小魚要求所有的葉酸每樣來一份,無論是瓶裝的還是盒裝的……
從藥店里出來,安小魚拎著一個小小的塑料袋去了公園,找到一個湖邊樹蔭下的長椅,就坐下來開始「斷案」。她先是打開避孕藥的小瓶,里面是黃色有臘膜的小藥片,跟安小魚常吃的小白藥片完全不同,雖然是同樣的包裝……安小魚覺得無邊的寒意襲來,連拿著藥片的手都有點顫抖,但她還是不死心的挨個拆開葉酸,剛拆了兩盒,就發現有一種葉酸片(就是最貴的那一種),無論是顏色、形狀、上面的字母還是味道,都與安小魚那只口香糖瓶子里裝的一模一樣。
昨天朱阿姨已經詳細的說過葉酸的功能,安小魚但還是顫抖著手掏出它的說明書來,逐字逐行的讀下去,連不良反應和藥物互相作用這樣的細支沒節都不放過,不過讀得很是艱難,不但那些字抖得厲害,而且好像每個字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就不能理解它的意思了一樣。
安小魚現在滿腦子都是趙子誠一本正經把藥瓶遞到她手上的樣子。想想自己每次還沒吃完就又送來新的一瓶,想想他這段時間的格外熱情,如果安小魚到現在還沒明白,就完全是個傻子了。原來自己一直生活在趙子誠的算計當中,什麼真心,什麼愛情,全是狗P果然自己就是不配過上好日子的人,上輩子過得那麼悲慘潦倒,這輩子以為憑著自己的「智慧」過上了好日子,一向對自己的生活非常滿意,可其實還不是蠢笨如豬,被人耍得團團轉罷了……
安小魚這輩子最驕傲的事,莫過于收獲了一份上輩子求而不得的愛情,另外就是置辦了一些家業了,可是如今,家業全在趙子誠手里,安小魚收獲的只有欺騙與冷淡……哪怕是在他設計想讓自己懷孕的時候,去商場也只不過是給妹妹添置飾品罷了,雖然每周都在一起,似乎他除了「播種」之外就沒干過別的,自己在他心里已經淪落到一個什麼地位?
呃,安小魚的大腦回路似乎與眾不同,別人在「被騙懷孕」與「沒給自己買首飾」之間,肯定是前者遠遠重于後者,可是在安小魚心中,被騙懷孕還可以有解釋,比如說是趙子誠太舍不得自己,或者是太在乎自己之類的,更何況他的陰謀並沒有得逞,不知是什麼原因自己確實這幾個月都沒有懷孕,所以安小魚雖然生氣,還沒氣到要分手的地步,可是向來只給妹妹買東西卻從不想著自己,除了不愛與冷淡之外,就沒有任何解釋可言了,所以她反而因此要更加生氣一些。當然騙她懷孕也是不可原諒的行為,兩者綜合在一起,讓安小魚確定了趙子誠是一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安小魚瘋狂的把面前的一堆藥全部扔進湖里,才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般縮在石凳上,路過的情侶都驚訝的看著雪亮的陽光下,一個穿著米色上衣和牛仔短褲的漂亮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得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安小魚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全家人都驚奇的發現她雙眼紅腫、神情委頓——哭了一天都沒吃飯的人,要能神采奕奕倒也怪了。面對家人關切的詢問,安小魚勉強笑笑,把自己想了一天的謊言說出口︰「我今天接到學校來的電話,說是得提前到校,我明天,就得回北京去了。」
此言一出全家的氣壓都變低了,安媽和安小燕、安小軒全都紅了眼圈,安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雖然早就知道安小魚出國在即,但誰也沒想到這麼突然,這眼看著遠隔千山萬水,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相見。雖然都說國外遍地是黃金,刷個盤子都能發財,但安小魚畢竟還是個孩子,出這麼遠的門,連個照應都沒有……
全家人連看電視的心情也沒有了,干脆坐在客廳聊起天來,雖然安小魚說了自己出國有獎學金,但父母還是給了她五萬塊錢讓她留著應急,安小魚百般推讓,可最終還是敵不過安**淚水,收下了。安爸安媽反復囑咐她不要省錢,別累著自己,要時常寫信、打電話。
安小燕和安小軒也懂事的不說挽留的話,只是乖巧的一左一右陪在安小魚身邊,時不時的轉過身偷偷擦掉的淚水,在安小魚的視線掃過時還要擠出一個「歡快」的笑容來。他們雖然不舍,但也知道姐姐要出國是好事,而且看姐姐這紅腫的眼楮,顯然今天已經哭了很久了,自己怎麼能再哭哭啼啼讓姐姐更難過呢?
話別了半個晚上,安小魚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原本以為自己會一夜難眠,但也許是哭了一天實在太累,也許是時間確實已經太晚,也許是她心中已經訂下了「計策」所以不太憂慮,也許是她實在沒心沒肺,事實就是她一沾到枕頭,立刻陷入了無眠的夢鄉,第二天早晨要不是安媽來喊她,她都還起不來呢
安小魚的賴床沖淡了離別的傷感︰因為現在新增了一班去北京的汽車,每天十點多鐘會路過安家門前的公路上,安小魚獨自一人又帶著很多行李,坐直達車自然是首先,省得還要先坐汽車去安市,然後再轉火車去北京,可是大家一直等到安小魚九點多起床,才發現她根本沒有收拾自己的行李,大家連早飯都沒顧上吃的幫她收拾東西,眼看著都已經快十點了,安媽拼命的催她,可安小魚又不放心的檢查了一遍錢和證件——別的丟了都無所謂,證件可不能少啊別人不知道她可清楚自己的失魂落魄,她現在就像受了武林高手的「內傷」一樣,外表看起來完好無損,但其實心里已經血肉模糊了。
結果大家耐著最後的性子等她檢查完,幾乎是七手把腳的把她劫持到了路邊,去北京的車也跟約好了似的,幾乎立刻就到了,大伙兒全都如釋重負,仿佛安小魚是天下第一大惡人,趕走了她全都松了口氣般。
安小魚也忘卻了離別的傷感,拖著她的小箱子上了車,等找到座位安頓下來,車已經緩緩的開動了,安小魚回頭只看見安家幾人還站在路邊,向著她的方向張望,在車拐了一個彎之後,連安家那幢闊氣的小樓在內全都看不見了。
可見送別這種事,千萬別在車站干,車一來,所有的殷殷叮囑、依依不舍全都得被毫不留情的斬斷,只能隔著車窗,淚眼朦朧的相望。當然這還不是最悲慘的,最悲慘的是,當雙方依依惜別,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個遍,當遠遠看見車來的身影,更是抱頭痛哭、悲痛欲絕,結果車開來了,發現這不是他們要坐的那一班,你說這倆人是繼續擁抱在一起呢,還是尷尬的分開呢……
安小魚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考慮這些,可見她並沒有因為離開家而痛不欲生,事實上,安小魚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肚子餓……
昨天在縣城里,突然發現溫情掩蓋下的丑陋真相,安小魚自然是震驚迷茫加痛苦,一天都沒有胃口。晚上回家又因為她說了「明天就要回北京」,而讓一家人陷入了悲傷中,而且她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就算安家吃飯這麼晚的人家,也已經吃過飯了,所以他們想當然的認為安小魚已經在縣里吃過飯了,卻不知道安小魚晚上只喝了一杯酸女乃。
到了早晨起來,又忙忙的收拾行李去趕車,為了防止在車上上廁所不方便,安小魚甚至連水也沒喝,結果現在一安頓下來,那個餓啊,簡直是前腔貼著後背,饑餓感打敗了感情被欺騙的痛苦,打敗了遠離家人的悲傷,打敗了即將要遠行的惶恐,成了佔據安小魚內心的最大情緒,哦不,是惟一情緒了……
安小魚今天的行程,趙子誠卻是沒有福份知道了。因為昨天安小魚還在湖邊的時候,就已經給他發了一條短信,說自己要帶弟弟妹妹到連雲山去做個短期旅游,有事短信聯系。
然後到了傍晚回家之前又發了一條,說是自己忘了帶充電器,手機電量不多了,為了保證手機電池還能堅持完這幾天,所以就不和他打電話了。趙子誠自然信以為真,發來幾條長長的表達關心、思念、愛戀的短信之後,又問了下安小魚什麼時候回去,安小魚就回了一句話「旅游四天,一周後回北京」。
果然是風水輪流轉,以前都是安小魚發去長長的短信,表達自己的種種柔情,然後趙子誠淡淡的回那麼幾個字,而如今總算是顛倒過來了,可惜也顛倒不了幾天了。
是的,安小魚不打算去質問趙子誠,更沒有破口大罵讓這個虛偽狡詐一肚子壞水的東西滾得遠遠的,而是像烏龜一樣縮進自己小小的殼里,準備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