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誠記得自己剛入高中的時候,母親的傷,家里的債,妹妹的淚水,時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使他不能像其他的新生一樣,盡情的嬉戲打鬧,每天都在尋思著如何才能賺錢——在不輟學的前提下。
可是盡管高中的學業對他來說並不繁重,時間卻擠不出來,白天要上課,晚上還有自習,就算他可以擠出上晚自習的時間來,94年的安市,又怎麼可能會地方需要雇佣一個只有晚上能上班的十五歲少年呢?
課間的時候,他根本無心坐在喧嘩一片的教室里,感覺自己和那里的氣氛是那樣的格格不入,那時候他總是喜歡躲在這個小樹林里,因為離老師的辦公室很近,所以很少有學生會來,反倒成了他的一片獨立的小天地了。當初的石凳還在,周圍的灌木卻都長高了不少,小樹林里顯是無人打掃,地上的葉子落了一層。
當年,也是這樣的季節吧?他往家里打電話,讓他們把錢給他送來——在明知道這會讓妹妹再無可能走進校園的前提下,那時候他迷茫又痛苦,甚至連課也沒去上,直到……
那時候的自己,絕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如果自己願意,可以把安市一中全推平了,也可以把它蓋成全國最豪華的學校,他有能力資助一百一千一萬個孩子上學,能輕易的讓全家人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比如當初洗衣燒飯喂豬無一不會的趙子佳,現在雖然全職在家,卻已經連燒壺開水都懶得動手的地步了吧?剛一懷孕就把父母也趕緊喊去照顧著,生了孩子更是三個大人還怕照顧不了,又雇了什麼保姆、月嫂的……
這幾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錢也越賺越多,越來越多的贊譽如「年少有為」「天縱英才」都紛紛落到他頭上,可為什麼,自己的卻仍然如同在荒漠中一般找不著方向,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滿足感?為什麼,那麼多雙含情脈脈的眼楮看著他,他卻只想看見那雙永遠含著信任與依賴的水眸……
她大部分時間都傻傻的,單純的讓他心疼,但有時候又那麼狡猾,比如她當初站在自己面前,裝出一副「求賢若渴」的樣子請自己回去做家教,那坦誠的目光,大方的姿態,就算自己再聰明,也絕想不到她早就暗戀自己,正是「請君入甕」吧?
想到這里趙子誠的心又劇烈的疼了起來,就像歌里唱的那樣,後來怎麼消失去,再也沒有任何音訊,我是怎麼能讓你死心離去……
趙子誠坐在那里愣神間,有一個明顯是抄近路的老師輕快的從旁邊的小路經過,可能覺得上課期間學校里坐著一個外人很奇怪,所以仔細的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可能教過的學生太多,所以雖然覺得太熟,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趙子誠對她的印象卻挺深——自然是因為安小魚的緣故了,所以他禮貌的站起身︰「劉老師」
沒錯,這就是當初和安小魚相談甚歡的劉倩倩老師。
劉倩倩又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你不就是那個,安小魚的表哥嗎?」。
安小魚的表哥,多遙遠的稱呼。趙子誠還以為她想起自己,是因為自己給一中捐了幾幢樓,在剪彩會上看見過他呢,沒想到是因為安小魚。這麼久以來,似乎很少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過她的名字了他的家人避免提,他的朋友也小心翼翼的不再提起,漸漸的周圍認識的人換上了新的一批,他還以為沒有人記得安小魚了呢
劉倩倩見趙子誠點頭承認,興致越發的高了,上下打量著他價值不菲的著裝,嘴角含笑︰「安小魚現在在干什麼啊?」趙子誠心中微苦但面上仍是無懈可擊的笑︰「她出國了。」
劉倩倩很高興︰「出國不錯啊,你們兄妹都是有出息的,那時候我就說,都這麼懂事的孩子將來肯定有出息,那時候安小魚……」她突然住了口,覺得自己這麼唐突的說起人家的隱私不太好,但趙子誠依然誠懇而又堅定的看著她,略微急聲的催促︰「那時候安小魚怎麼?」
劉倩倩覺得事隔多年了,說說也沒有關系,就說︰「我是怎麼注意到安小魚的,就是那一回,安小魚給他們班主任交了個白卷,被班主任都訓哭了,才說,是你答應了她,考前三名給禮物,她怕自己真考了前三名,給你造成經濟負擔,才故意交的白卷,哎呀我們一個辦公室的老師都可感動了,沒見過這麼有情意的孩子。」
趙子誠不敢置信的站在當場,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嗎?安小魚你究竟做過些什麼?
她這麼一說趙子誠倒想起來了,當初自己的兼職也是她幫忙找的呢,劉倩倩以
趙子誠在安市的最後一天,終是揭掉了自己的「神秘面紗」與鏡安大學的領導見了一面。這次承建鏡安大學的新校,也算是看在他是安市人的面子上,價格簽得很低,算是友情贊助了,給學校里可是省了一大筆,更何況他還又捐了兩幢樓呢?所以雖然趙子誠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那些領導們跟他說話也跟匯報工作似的。
校長一邊走,一邊向他介紹學校的情況,佔地多少畝,有多少系什麼的,趙子誠雖然溫和的附和,但卻始終沒有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來,讓校長在心里頻頻抹汗,這有錢人就是難伺候,跟隨行人員打听他的愛好也打听不出來,想送人家點土特產吧?人家就是安市人,想給個紅包吧,人家又不缺錢,就連美女人家也不會稀罕,不知道泡過多少名星模特的,當然,最後一條是校長在心里月復誹下,讓他送美女,他也沒有啊……
只好這麼繼續不咸不淡的聊著,直到校長提到了一個話題︰「我們學校的老師,有博士學位的有XX個,還有兩個在讀的,有碩士學位的有XXX個,還有一位從海外引進的人才……」
這個話題明顯的引起了趙子誠的注意,他沉聲問︰「海外引進的人才?」
校長說︰「今年新招來的一個女老師,在美國留學的,現在在外語系任教,她也是咱們安市人……」
趙子誠覺得自己的呼吸幾乎要停滯了,他的手在袖子里握緊,話語中帶了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姓什麼?」
校長一行人很納悶的看見趙子誠不走了,待他問過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校長趕緊以目光詢問身旁的秘書——學校合並、建設、招生忙得要命,他哪兒有空打听一個女教師姓什麼啊幸虧秘書倒真是知道,附在校長耳邊說了一個字,校長立刻高聲說︰「啊對,想起來了,是姓簡,簡老師雖然是剛來我們學校,但教學質量是有目共睹的……」
可惜他的話再一次被打斷了,趙子誠問︰「我能見見她嗎?」。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有個朋友也在美國,所以想像這位老師打听下情況。」
這個要求並不過份,校長立刻打了電話,得到的回復是還在老校區上課——老校區在鄰近的鏡市,開車也要二十分鐘,看見趙子誠執著的樣子,校長只好要求簡老師半個小時後到會議室來一趟。趙子誠再也無心應酬了,立刻委婉的提出他一個人在這等就行,至于其他的工作就交給屬下去干了。大家都很識趣的離開,留下趙子誠獨自坐在會議室堅硬的椅子上,盯著牆上的一幅畫發呆。
她們應該會認識的對吧?都是年輕女孩,都是安市人,都在美國留學……這幾年,
安小魚急匆匆的把車停在辦公樓下,咕咚咕咚的跑上樓,什麼急事搞得跟殺人放火似的,課都不讓她上完?她哪兒知道,校長給他們系主任說是讓她「半個小時之後到」,系主任為了讓她抓緊點時間,就說讓她「二十五分鐘之後必須到」,偏偏安小魚是較真又守時的一個人,果然是掐著點兒趕來,時間是一分鐘也沒敢耽擱,
一路上連琢磨校長找她到底什麼事的工夫都沒有。不過想必不是什麼壞事,解雇她用不著要求她二十五分鐘必須來拿遣散費吧?笑……恐怕又是急著用的翻譯之類的。在學校里一個多月,她最苦惱的事情莫過于人人都拿著資料請她來翻譯了,仿佛遇見她這個喝過「洋墨水」的人,那些人都成了英文文盲似的,現在更是連校長也來湊熱鬧。
另一幢樓里的系主任跟辦公室里勤工助學的學生笑語︰「咱們校長還挺時髦的,安老師不叫安老師,非得叫簡老師。」學生滿目迷茫︰「為什麼啊?」系主任笑著答︰「因為安老師的英文名字叫JANE啊」眾恍然大悟,對年過半百仍追求時髦不輟的校長各種恭維。
這是初稿,為了趕在十二點前發,等下會修改,訂閱的同志們請看修改版,姐的初稿跟修改版,向來區別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