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我最討厭的季節!!!」這句話後面跟著三個感嘆號寫得一個比一個大,這時候正是課間,安小魚正埋頭往自己的課桌上寫字呢!中學生的課桌上總是寫得密密麻麻,可安小魚一向不喜歡這樣,覺得這和往地上亂丟垃圾沒什麼區別,可如今她被壓抑得也離變態不遠了,于是也顧不得什麼「禮儀道德」了。而且為了防止自己以後萬一成了個偉人,大家找不到自己的痕跡,又好心的在後面添上了四個稍小的字︰「安小魚題」。
這時候已經是暑假了,可他們的教室里卻仍然坐得滿滿當當——老師們已經把暑假當正常上課時間用了。夏天確實是一個讓人痛苦的季節。蚊子蒼蠅倒在其次,更討厭的是熱,而最討厭的呢,是這麼熱的時候還要學習。安小魚多麼希望現在最流行的衣服是超短裙、熱褲和吊帶衫,可惜不是,自己又沒有驚世駭俗的勇氣,只好和大家一樣,穿著七分褲和棉T恤,汗流浹背的坐在教室里,听著同樣汗流浹背的老師上課。
說實話,安小魚真懷疑暑假補課能補出什麼來,夏天的陽光讓人昏昏欲睡,老師同學都一樣沒有精神。但即使是這樣,也還得坐在那里。上一屆畢業班的學生已經畢業了,現在他們雖然還在暑假里,但已經被冠上了「高三生」的名頭,就像孫悟空頭上被戴上了緊箍咒一樣,只要老師一說「你們馬上的高考如何如何」,立馬全都跟打了一針興奮劑,每個人的腰桿似乎都挺直了不少。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不是把別人擠下去,就是被別人擠下去,想要過去,就得好好的端正態度,背單詞,做習題,多听講,多……
他們的教室也從二樓搬到了三樓,說是這樣比較清淨,省得常有人從教室門口經過而分他們的心。而安小魚曾經在高三班里看見的,巨大的彩色粉筆字「高考倒計時」,也寫在他們班的黑板報上,佔據了最顯眼的位置,看得人心慌。
高三真是一個浮躁的季節。每個人都有一種近乎荒謬的虔誠,比如杜寒梅小心的把書本上、文具盒上貼的明星貼紙全都撕了,說是怕自己分心。而其他人的愛好也被剝奪的差不多了,教室里每天都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壓抑氣氛,讓安小魚經常一進教室就有犯罪感,好像自己的努力程度還遠遠不夠,也許,自己該找把鐵錘回家,把電視機砸成碎片,再把原先擺電視機的位置換成一個「高考倒計時器」,那才叫與時俱進呢……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麼用功的,比如宋奇山。他當初是父母花錢送進一中來的,在一中,這種高價生雖然有,但大部分是那種考試差了沒幾分的,然後以差一分多少錢的價格買進來,像宋奇山這樣連普通高中也只算勉強考上的人,在這里是鳳毛麟角。其實安小魚覺得宋奇山父母是一個失策。其實在普通高中里,宋奇山還不算很突兀,是一個成績不好不壞的普通學生,但他們把他送到市一中來,本意是想在好的教學氣氛、好的老師以及好的同學中積極進取的,但卻不知道這種氣氛最是打擊人。宋奇山自從高一就幾乎把學習放棄了,因為無論他怎樣努力,名次也依然名落孫山。所以現在除非奇跡出現,他考上大學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現在又不是前世安小魚重生前,只要是個人就能上大學,那些技校啊、職校啊、各種名目的大專啊廣告滿天飛,現在九十年代的大學還是頗有技術含量的,就連大專,也不是輕易考得上的。
宋爸雖然有錢,但把兒子弄進一中已經是他最大的能力了,看到兒子實在不是讀書的料,也就歇了讓他光宗耀祖的心思,轉而安慰兒子考不上也沒關系,咱們家這麼大的家業,將來還不是交給你?自知考大學無望,又不用為生計擔憂的宋奇山,在班里無聊的東張西望,目光最後繞上一圈兒,最後總是落到安小魚身上。已經十六歲的安小魚出落得越發亭亭立玉,身材也是窈窕有致,最難得的是她沒有沾染上那種麻木的學習氣氛,每天還是笑盈盈的,梨渦若隱若現,大眼楮依然清亮有神,一副很輕松的樣子,穿的也是很時尚。
宋奇山從進了高中,就喜歡安小魚。一開始只是單純的喜歡漂亮女生的那種喜歡,覺得有這麼漂亮的一個女朋友很有面子,可是給她遞了幾次情書,都沒有得到回應,宋奇山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愈發的感興趣了,更何況安小魚並沒有談男朋友,而且她拒絕了所有給她遞情書的男生,每天只和她哥哥同進同出,這說明她只是現在不想談戀愛,而不是討厭自己,不是嗎?特別是高二分科之後,因為宋奇山仍然和安小魚分在一個班,這讓他更相信他們之間是有緣份的,所以他咨詢了幾個不學無術的狐朋狗友,在他們的參謀下積極籌劃著要給安小魚一個巨大的驚喜,一舉俘獲她的芳心。
宋奇山幾乎把眼楮粘在安小魚臉上了,但安小魚卻對此一無所知。因為現在是暑假補課,所以課程稍微比正常上課的時候要少一些,時間安排上也靈活了些,但課雖然上得少,要做的習題可不少!各科老師都跟比著賽似的給學生布置作業,安小魚每天最大的苦惱不是作業不會做,而是題量實在太大,寫得好累!
而趙子誠呢?他現在幾乎把賺錢放在第一位了,每天回家啥也不干先要坐在電腦面前,敲字的速度越來越快,打印機也天天吱吱響個不停,打出一張張的資料來。然後趁打印機工作的工夫,趙子誠才匆匆抓起作業來開始寫。安小魚其實很想說,我借點錢給你吧,你別工作了。但她又覺得吧,趙子誠自尊心這麼強,好不容易現在輕松、開朗些了,別再一句話把他打回原型了。再說人家這麼聰明,就是不寫作業成績也照樣好!確實,暑假里的兩次模底考,趙子誠仍然是穩坐理科的第一名。
趙子誠有一個幸運的地方是家長都不在跟前,所以當趙子誠因為作業完成的潦草、匆促而受到老師批評的時候,來充當家長的是他們的鐘點工阿姨……說起來,安小魚也很幸運,做為安家頭一個上高中的孩子,所以安爸安媽對高中的情況都不甚了解,所有的信息來源全部來自于安小魚回家敘說,所以安小魚從不說學校里三天兩頭要請家長的事,安爸安媽自然一無所知。以至于到後來安小燕和安小軒上了高中以後,安媽經常向安小魚訴苦,說是學校里三天兩頭、有事沒事的就喊家長去開會,而且一次還得他們倆都去——安小燕和安小軒都上同級嘛,又在不同的班,所以他們倆一個忙著開店,一個忙于工地,卻動不動被喊到學校去,不去還不行,苦不堪言。
安媽就天天抱怨說,現在的學校真是胡鬧,像安小魚上高中那會兒,一次家長會都沒開過,也沒見安小魚成績不好了,呵呵。
實在是安小魚非常的心虛,要是真把安媽喊來開家長會,安媽就是再粗心,也會到她的宿舍去看一看的,可自己又上哪兒去找宿舍呢?只好請鐘點工阿姨來賺這個錢了,鐘點工阿姨都是按時間收錢的,進入高三了老師也很忙,不可能長篇大論,所以每開一次家長會平均下來只要二十塊錢就可以了,她自然是非常的樂意,至于鐘點工阿姨會不會背地里嘲笑她傻錢多呢,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了,哈哈。
一個暑假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的,前前後後只放了十來天的假。這次放假趙子誠並沒有回家,他要留在他們的小家里「加班」,安小魚則仍然對安爸不放心,于是回家看看,發現家里依然是和往常一樣安靜詳和,安媽也常掛著幸福的笑。安小魚也就徹底放下對家的牽掛了——自己高三了,也沒有閑心來替他們操心了。而且說句實在話,安爸要是真出軌了,安小魚還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安爸可以說是個臉皮越厚、刀槍不入的人,你就是苦口婆心的勸他也不會有用,外面的女人呢,更是多如牛毛,你趕走了這個還有那個,所以除了「惹不起躲得起」之外,安小魚還沒想過其他的萬全之策來。
不過依安小魚看,今生的安爸跟家里的關系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前生時候的許多矛盾今生根本就不存在,更何況安爸現在的大部分財產都全投在家里了,據說男人都是賤骨頭,對家付出的越多,對家就越有感情。安爸賺的錢全花在家里了,平時在安小魚姐弟的樓下那間空屋里擺了張桌子,沒事的時候他就喊鎮上的朋友們過來打牌喝茶吹牛,可以說除了在工地上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家里,也不具備出軌的時間和機會。
安小魚放心的回了學校,準備全身心的投入到學習中了,高三了,不好好拼搏一把,怎麼對得起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