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魚回想自己從重生起都干了些什麼︰初中時,跑去跟劉傳書同桌︰為了跟趙子誠套近乎;拼命考上市一中,當然是為了可以離趙子誠更近;高中時候努力學習,為了能配得上趙子誠,為了將來讀大學可以離得近……而到了大學以後呢,則奔波于買房和打理自己的小家,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能更好的和趙子誠在一起。
可收獲的結果是什麼呢?是趙子誠不再把自己當一回事,是自己生氣跑下樓他都不追一下,是他當著別人的面,冷冷的說「昨天是誰和我睡在一張床上?」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不是嘴角含著不屑的冷笑,心里是否帶著濃濃譏誚?別人的努力無論怎樣,總會開花結果,可自己的努力,也許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
安小魚在心里狠狠的嘲笑了自己一番,才好不容易壓下泛濫的「聖母之心」,神色暗淡的起床洗漱。鄭敏文因為頭一晚上背後說人被抓包,所以有點訕訕然,沒好意思巴問她頭一天為啥沒在親戚家住、為什麼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昨天打電話來的男生究竟是什麼人——雖然這些都是她現在很想問的。
而且她也不是不打算問,而是準備等上那麼幾天,等自己在背後說人這件事稍微淡點的時候再找個時機好好打听個清楚。而羅冬霞呢,本身不是八卦的人——或者可以說人家有城府,不會像鄭敏文一樣,雖然沒問,但把渴望求知的表情掛在了臉上,讓人看了哭笑不得,當然,以安小魚現在的情緒,也不會有心思搭理她。
這個早晨一切還和平常一樣,宿舍三人本來是輪流打飯,今天輪到羅冬霞。安小魚在沉默中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吃的時候暗自嘲笑自己,電視里、小說里失戀了都哭得昏天暗地,自己居然睡一覺起來,就可以若無其事的喝豆漿吃包子了,可見自己其實是個沒心沒肺的人。難道是自己受的傷還不夠深?也不一定。即使是狗血惡俗的「戀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而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時候,安小魚相信自己也演不來瓊瑤劇,當不了女主角,上演一出痛不欲生、死去活來、瘋狂咆哮的經典戲碼。就像現在,安小魚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里的痛可沒有一刻止歇過。
安小魚在宿舍里覺得很難受,平常看慣了的鄭敏文的嘰嘰歪歪,今天就覺得很是厭煩,好像自己是一個被怒氣膨脹起來的癩蛤蟆,非得和誰大吵一架不可。為了防止自己干出「被男生欺負了,又回宿舍去欺負女生」這麼猥瑣的事情,所以她吃完飯便急急隨便抱了本書出了門。留下鄭敏文和羅冬霞都很驚奇︰今天是星期天啊,又沒課,一向在學習上最是懶散的安小魚,居然還有這麼用功的時候啊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安小魚走下來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今天本來是周末的,不過她自然不準備再轉回宿舍去,難道真的要回去欺負女生嗎?(眾默默的擦去額角的冷汗……難道小魚你就不能干點比欺負女生更有意義的事情了嗎?)她覺得還是到圖書館去借本小書消磨一下時間比較好,最好是關于戀愛方面的,也給自己好好的指點下迷津。
誰知剛走到樓下,和昨天同樣的位置,還站著一個同樣的人——好吧,其實不是完全一樣,趙某人臉上被打的地方經過一夜的「發酵」,而更顯恐怖,青的更青,紫的更紫,腫的更腫,芝蘭玉樹的身影配上一張被毀了一半容的臉,效果其實還是很驚棘的。趙子誠很早就來了,站在樓下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他既不敢朝安小魚的宿舍打電話,也不敢托人上去叫她,只是仿佛在懲罰自己般站在那里,既盼著安小魚馬上就會出現,又有點怕看見她。
安小魚猛一看見他,自然先看見了臉上的傷︰一只眼楮周圍青紫不堪,腫得只剩一條縫,嘴角也有破皮的地方,看他不自然的站姿,想必身上也還有傷。看見他的樣子,安小魚心疼得像被針尖扎了一下般,幾乎立刻就要停下腳步對他呵護一番——幸虧她及時想起了趙子誠挨這頓揍的原因。使她又清醒了過來,無視趙子誠眼里濃濃的歉意,在趙子誠開口說話之前試圖與之擦肩而過。趙子誠這才急忙開口︰「小魚,等等。」聲音還帶了點熬夜後的嘶啞。
安小魚接口︰「等什麼?等你再來羞辱我嗎?你今天準備的不夠充分啊」看見趙子誠眼里的疑惑,她眼含譏誚的環視周圍,周末的一大早,宿舍樓前的路上行人並不多。「你應該等人多的時候再來,最好拿個高音喇叭,那樣效果才好呢,那好讓全世界都知道,省得你再一個個的去通知,我跟你在一張床上睡……」安小魚話沒說完,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他熟悉的味道充盈鼻腔,安小魚這才發現自己的鼻子酸的厲害,昨晚的委屈再次強勢的涌上心頭,大顆的淚刷刷落到趙子誠的手上。
趙子誠臉色蒼白,手上不斷滑落的溫熱液體燙疼了他的心。他真是個混蛋,居然會害得安小魚如此傷心,當時他只是想打擊下劉傳書,卻沒有想到安小魚的痛苦和難堪,自己不是一向以保護她為己任的嗎?沒想到傷她最深的人居然是自己……
趙子誠幾乎要被懊悔和羞愧淹沒了,他根本不敢看安小魚,甚至捂在她嘴上的手都只還僵在那里,不敢去替她擦去淚水,只極輕的擁著她,飽含心疼與懊悔的低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好吧,趙子誠真的是一個笨嘴笨舌的人……
但是……雖然他只說了那麼幾個字,某個剛剛還表現得很堅決很倔強很委屈的人,又無可救藥的……心軟了……
趙子誠真的是安小魚的毒藥,她根本無法抵御趙子誠的攻勢,看見他墨玉般的眼神里流露出孩子般的慌亂與無助,還有他訥訥不能言的道歉,再加上他的臉已經被揍成那個樣子了……幾乎在他道歉的一瞬間,安小魚就原諒他了。或者說,安小魚根本就是給自己找了個梯子往下爬,因為她真的離不開趙子誠。
安小魚雖然不想這麼輕輕放過趙子誠,但她的臉色已經不受控制的和緩了,小嘴也不再倔強的緊抿著,就連被他輕擁在懷里的、本來僵硬的身體也跟著柔和了下來,處處提醒著「警報解除」的信息。趙子誠卻並沒有如釋重負,反而心更是難受的擰成一團,甚至有一股酸楚直沖鼻腔,讓他幾乎要落下淚來︰這個傻孩子啊,對自己實在是太過依賴和寬容,明明剛才還那麼傷心的,甚至只要自己一句話,就又原諒自己。而這樣一個女孩,自己居然能混蛋到傷害她的地步趙子誠那一瞬間對劉傳書的怨氣煙消雲散了,他甚至覺得自己昨天晚上挨的揍還遠遠不夠,要是安小魚現在能狠狠打自己一頓,罵自己一頓,心里才會舒服些呢
趙子誠心疼的緊緊抱住安小魚,很多好听的話像潮水一樣從他的嘴里涌出來,這倒不是趙子誠突然開了竅,或是修習了《甜言蜜語大全》與《愛情寶典》,而是他的心里的真實想法。安小魚時隔一日,再次投入這溫暖的懷抱,听著他絮絮不止的說著他有多愛自己,說他是個混蛋,發誓永遠不再傷害自己……
這些話是很好听沒錯,但是,昨天的屈辱與難堪也像一根刺一般,無法根本的從心里拔除。雖然它也不怎麼疼,但總歸是一種異物。安小魚把頭軟軟的靠在趙子誠被自己的淚水打濕的肩上,頭一回覺得,也許自己該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把趙子誠當成生活的全部了。
從那天起,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那天的矛盾,他們的生活看似恢復了原樣,但其實還是有一些細微的不同。比如安小魚除了平時去小屋里洗澡之外,就只有周末白天的時候去一起做頓飯,約約會,晚上也不再住在那了。並且安小魚還參加了一個素描興趣班,開始每周上兩次課的學習畫畫。不久她就厭了無休無止的畫線條,所以就放棄了這個,轉而報了一個花藝班……但無論怎麼說,她的生活還是開始充實起來,認識的朋友也多了。和趙子誠的交流時間,自然就少了。
在安小魚忙碌起來之後,趙子誠也很忙。他也開始反思自己上大學以來,究竟都干了些什麼?陷入甜蜜的溫柔鄉里,忘了家鄉父母的辛勞,忘了年幼妹妹隨時可能面臨的輟學命運,于是趙子誠很快找到了兩份家教的活,因為他長年輔導安小魚,對輔導中學生功課還是頗有心得的,所以他的家教工作也是頗為順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