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魚為了防止去年的悲劇重演(去年的這一天,她跑到樓下,結果趙子誠一家不見了),還特意先觀察了一下他們的所處位置與「行動路線」。因為羅山鎮的主街道很簡單,就是一個T型街,趙家一家人明顯是剛來,一般人來到街上,都會從街的一頭走到另一頭的。安小魚飛快的擠在人群中,果然很快就在魚攤前追上了某人一行。安小魚平定了一下喘息,才做無意狀從他們跟前經過,然後回頭,略帶驚訝的喊道︰「趙子誠,你也來趕年集,這麼巧啊!」正站在一旁等待母親挑魚的趙子誠身體一僵,耳朵立刻就紅了,不過神情還是不露破綻︰「是你啊,你也來買東西?」「恩,我媽走不開,叫我來買點菜,不過我不會挑,你們要買什麼?我和你們一起買行嗎?。」
趙爸和趙媽得知是兒子在市一中的同學之後,自然很是熱情,連聲邀請安小魚和他們一起逛。趙子誠微不可察的瞪了安小魚一眼,在看到安小魚回他的一個鬼臉之後,雖然臉上依然是「不情願」的神情,可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下不去。看見安小魚那麼自然的走在自己家人中間,那感覺——真的很好,很溫暖,就好像她已經成了自己家的一份子一樣。
趙爸趙媽也在暗自打量著安小魚,他們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實在是很「優質」,屬于趙爸趙媽周圍生活中最優秀的小姑娘了,完全配得上他們家兒子——當然,這絕對不是他們看出了端倪,或是在挑兒媳婦,只是在他們心目中兒子太過優秀,少有配得上自己兒子的女孩出現,而面前這個,顯然是個特例︰長相甜美,笑容可親,穿著入時,家境優越,成績又好……不過新的問題出現了︰人家既然樣樣都好,又看不上自家兒子了啊。
比趙爸趙媽更熱情的是興奮的趙子佳,安小魚可是她的偶像!這是為嘛呢?因為羅山鎮是個貧窮落後的小鎮,羅山中學自然也是個教學質量很差的、升學率很低而失學率很高的貧窮落後的中學,這樣的中學N年來,每年都只能有一兩個學生考上縣一中,有時候還會「全軍覆沒」(不是全沒考上,而是沒考上升學率相對較高的縣一中,而是都上了鄰鎮的教學質量和羅山中學差不多差的一個高中去了,上那里升學率低達……全班能有一兩個考上大學就不錯了的程度……),而兩年前,居然破天荒的有學生考上了以升學率高、教學質量好而著稱的市一中,還一下就是兩個,讓羅山中學大大光彩了一把,在羅山中學的老師們心目中,這兩個學生已經有半只腳踏入了大學校門了。
羅山中學的老師是帶一界同學,就從初一把他們帶到初三,等到這批學生畢業後,再從初一開始帶,而安小魚趙子誠他們那一界畢業之後,這批老師們帶的正是趙子佳這一界,于是趙子佳和她的同學們時常听到老師大著嗓門批評他們︰你們一個個,不用功,不努力,一樣的老師教,一樣的課本,人家趙子誠、安小魚能考多少分?你們能考多少分?人家能考上市一中,將來BLABLABLA,你們不好好學習將來就回家種地,BLABLABLA……
做為趙子誠妹妹的趙子佳,自然與有榮焉,但其實女生們更崇拜的還是安小魚,因為女生成績這麼好的還是比較少的。也許大家要說,難道女生就傻嗎?女人也能頂半邊天啊!道理當然是這樣,但羅山鎮吧,經濟條件差,女生本來輟學什麼的就多,在家里要干的活也多,不像男生,很多家里還有「望子成龍」的古老觀點,誰會「望女成鳳」呢?反正女孩都是「別人家的」。所以像安小魚一樣,成績這麼好的,更是鳳毛麟角,給她們女生們樹立了一個高不可攀的標桿啊!
而且趙子誠自然向哥哥打听過這位「女生偶像」的情況啦!趙子誠淡淡的說他們不在一個班,不過听說成績挺好的,班里都考前三名。趙子佳把這個消息帶回班里,引來一片尖叫。如今,她是第一次見到同學們心目中的偶像,發現這位姐姐跟他們想像的實在不一樣!在她們的想像中,成績好的女生應該是扣著一副大眼鏡,穿著顏色暗淡的衣服,臉色陰沉不愛說話,或者是比較高傲的樣子。可現實中的安小魚,一雙清亮的大眼楮,一頭自然微卷的長發,笑起來唇邊還帶著淺淺的梨渦,又漂亮、又親切、又活潑,完全不具有「用功女生」應有的氣場啊!
安小魚果然跟在趙媽後面買了幾樣新鮮蔬菜,其實家里確實是需要新鮮蔬菜的,安媽走不開也確實是事實。但安小魚的本意是多和帥哥接觸啊!可惜她入戲太深,演得太逼真了,一個苦惱出現了——她買了幾樣蔬菜之後,就拎不動了,兩只手都被塑料袋勒紅了。農村過年請客,一請都是一大堆人,買菜也不是像城里那樣,每樣買一點就行了,安小魚光青椒,就買了五六斤,更別提再加上一大捆蔥和一大塑料袋香菜了,安小魚拎不動了。趙子誠幾次要幫她分擔一點,可她出于不好意思,都堅決的拒絕了。為嘛會不好意思呢?因為羅山鎮實在太小了,周圍擠來擠去的都是熟人,遇見七大姑八大姨的,人家會問︰「小魚啊,你也來趕集啊?」安小魚總不能指指趙子誠手里的菜,回答聲「是啊」吧,所以她費了老大的勁,還是自己拎著……按說她家這麼近,完全可以送回去再繼續來買,反正菜攤又不會跑掉,可是——菜攤不會走路,趙子誠會走路啊,要是自己回去送一趟菜回來,趙家一家又走掉的,怎麼辦?其實待在他們跟前,也和趙子誠說不了幾句話,別說趙子誠不好意思,就是安小魚,也沒臉皮厚到那個程度啊!安小魚經過近距離的觀察,發現趙子誠確實很憔悴,眼下還有黑眼圈,很想問問他是怎麼回事,但又覺得趙子誠一家都在旁邊呢,問這種問題顯得太親昵。
他們一起逛了半天,對話也只限這幾句︰安小魚︰「你作業寫完了嗎?。」
趙子誠目不斜視︰「還沒開始寫呢,光顧著學電腦了。你呢?」
安小魚得意︰「我都寫得差不多了,從放假回來,我每天晚上都要寫到十點半!這樣過年之後就可以輕輕松松的去拜年了,你電腦學得怎麼樣啊?」
趙子誠笑的很靦腆︰「還可以,電腦挺有意思的,我還……」
趙子佳大叫︰「咦,居然有薺菜賣啊,我好久沒吃過薺菜了,小魚姐姐咱們快去買吧,哈哈。」然後安小魚就身不由已的被趙子佳拉走了。趙爸趙媽已經去街的另一頭買牛肉了,因為比較遠就沒讓他們跟著,讓他們三個年輕人一起聊聊,所謂的聊聊其實一直是趙子佳在嘰嘰喳喳,雙方都有意結交,感情自然發展迅速。趙子誠雖然遺憾沒有了和佳人聊天的機會,不過始終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神態也一直是頗為愉悅的。在趙子佳問了諸如「老師嚴不嚴厲、同學是不是都很用功、高中的課是不是比初中難很多」這些問題,而安小魚也都親切溫和的一一解答了之後,突然听到趙子佳問︰「小魚姐姐,你們宿舍里住幾個人啊?」
安小魚被秒殺了。其實編一些謊言也不是很難,無論是六個、八個或者十個,都是一個很合理的數字,安小魚甚至可以編出一堆「宿舍生活趣事」和「舍友資料」來,可當時,趙子誠就站在自己旁邊,他熟悉的味道縈繞在周圍,安小魚甚至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正投在自己臉上,自己的那些謊言、借口和靈巧應對的能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安小魚一瞬間紅著臉訥訥不能言︰「什麼,我們宿舍啊,我們宿舍……」
趙子誠突然插話︰「你買了這麼多東西拎得動嗎,我們先幫你送回家去吧。」說完很突兀的奪過安小魚手里最重的那一捆蔥,大步向安小魚家的方向走去,走得很是狼狽,倒像是落荒而逃,從後面只能看見他兩只通紅的耳朵。趙子佳雖然覺得很掃興,但也覺得拎著這麼重的東西在街上聊天確實不是個好選擇,于是也幫安小魚拎起一袋青菜,快步追上了趙子誠。
發生了這樣的變故安小魚和趙子誠都有點不自在,安小魚覺得自己臉上的熱度一直就沒下去過!幸虧冬天寒風一吹嘛,臉紅撲撲的也是正常的,所以即使是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自己的趙子佳也沒有看出端倪,而且她的家太近,幾步就走到她家的小店門口,安小魚只好「淡淡」的對趙子誠說了聲提前祝你新年快樂,趁趙子佳新奇的四處打量的時候委屈的瞪了趙子誠一眼,就抱著菜回家去了。
趙子誠則被她那一眼的嬌嗔晃花了眼楮,一種異樣的感覺使他的心軟軟的,一瞬間覺得自己果然是個混蛋,如果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話,他真想把她輕輕抱在懷里,親親她的頭發,哄她不要生氣……可是周圍的人沒有一萬,也得上千,又是在安小魚的家門口,于是趙子誠只好回了她一個抱歉的眼神,心里萬般不舍的隨著妹妹去尋自己的父母去了。趙子佳還在指手劃腳︰「哇你同學真的好漂亮,是不是哥?」趙子誠淡淡的答︰「漂亮嗎,沒看出來。」不過他一直沒有抬頭,也就沒有人發現他長長睫毛掩住的,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