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家 卷二, 引來金鳳凰 116、收容(一)

作者 ︰ 5妹

那男子好不容易解開外面的包袱,可是包袱里面還有一個小包袱。他停止了說話,神情專注地解那小包袱,那小心的樣子,看著都讓人覺得得憋著一口氣。

待他終于打開一看,小包袱里是一個破碗,里面裝著一小塊糕點,正是我家特產——板粟糕

「您看,這是您家的東西吧?不少字」男子指著碗中的糕點,眼含興奮地對我說,「這個本是賞給多藝家小子的,那眉慈目善的老太太說了,這東西別家都沒有,只您家有,我當時就想,這不正好是一個憑證嗎?所以,就留了一塊,我們一直有人小心地拎著它呢,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弄碎了來著……」

難不成……這就是那憑證?我目瞪口呆。

這一撥人當然是技術工。他們的工種就是繡工——從他們的包袱可以看出來,雖然又破又髒,但都繡著還算是那麼一回畫的花飾。

不過,小舅暫時也沒什麼事兒給他們做。誰家沒事買一大堆的布和綢緞呀?可是,白養著他們也不是劃算的事情呀小舅著急地來問我。不過我也無計可施。倒是一會兒這些人就為自己找著事了。原來這個時代的被子,都不是用的被套,而是做的手釘被。一床被子通常包括包被、棉絮和印芯三樣。做成被子時要先在較為寬敞的地方將包被、棉絮和印芯依次平攤疊放,長寬對稱整理好,然後再穿針走線將這三樣釘在一起成為被子。

原先外公做的被子,無論是包被也好,還是印芯也好,都是純色的布一釘了事,自從這幾家人過來,首先就是印芯被拆下來繡了各種花樣,然後是包被也被繡上了簡單的花紋,喜得外公一掃前幾日被子被一鍋端的氣惱,復又興高彩列起來。

我對這些個裝飾的東西其實也有蠻厚的興趣,讀大學的時候,我的無數個周末就曾經與十字繡相伴——一是因為喜歡,二是因為孤獨,三來,也是為了幾個可憐的手工錢。我的最偉大的作品,就是一幅三米長的「花開富貴」(5妹也曾有一段時間狂熱地愛好這個呢正在繡一個三米長的花開富貴,目前已完工一半),即便是臨穿越過來前夕,也在為一戶人家繡一幅掛在書房里的***詩詞。

不過,繡十字繡和這個時候的刺繡有著天壤之別呀——十字繡只要對著樣圖數格子,甚至只要在已打好標記的布板上走線,技巧雖說也講究那麼一丁點,但是,對于畫工和色彩搭配而言,那是一無所求,任人都會。

所以,即便是以前本人曾繡過很多精美的作品,雖然那些精美的圖案也一直爛熟于心,但對于現在的我來說,用處有待挖掘呀——無它,拿慣了弓箭的手,拿起畫筆來實在很笨拙。

于是,我還是像和木工們交流的那樣,用無比抽象的描述,向他們介紹了幾個花樣,可惜他們中間缺乏如木工黃師傅那樣與我心有靈犀的、設計很在行的人,即便是他們按照我所說的畫出了圖形來,即便是這些圖形被他們驚為天物,但本人看來,總覺得不夠。

經此事之後,我倒是拿起了毛筆,並無師指導,自己練習起寫字和畫畫來。很奇怪,竟是很快就自己覺得小有成就。特別是我又去了專門制作狼毫的店鋪,請一位老師傅改良了一種細而尖的狼毫筆之後(外層用較軟的羊毫,中間部分是硬而挺的毛,如果用米湯漿洗過用來勾勒線條時,簡直就像鋼筆一樣好用;但如果使它軟化,就既能含水分又有彈性,很好用于染色),我的字畫竟以令我自己也覺得驚訝的速度進步起來。

不過,當我屁顛屁顛地拿起一幅自以為得意的畫跑到父親面前獻寶時,父親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比你那時在地面上涂鴨的,多了點顏色」我很不滿意這個評價,反問道,「難道沒一點進步嗎?」不跳字。父親又仔細地看了看,認真地跟我說,「你母親說過的,一日不練就會生疏。你這麼久沒練,現在生疏了些也很正常。沒關系,漸漸地就熟練了,就撿起來了。——要不你還是拿個樹枝試試?說不定也是因為這個筆不習慣。」我無語。這時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還練習過書畫呢不過也不知道母親是怎麼想的,怎麼不干脆教咱用毛筆呢?——後來又想,還是用這個不穿幫呀

隨後每隔幾天,祖母她老人家果然打發了各種各樣的人捎信前來——來的有時是一兩個,有時是一家子,但再沒出現過一次來一二十個的現象,倒是化解了我自收容第一批捎信者時的擔憂。所帶的話也很簡單,無非是又到了哪里,一路平安,讓我們不要記掛之類。最後一批捎信者——兩個半大小子來到我家報信時,已經是元宵節過後了,據這兩人說是在年前一天,在京城外遇見的祖母他們,堂姐買了多多的干糧,又給了一些路費,才讓他們終于走到了這里——這麼說,祖母他們終是趕在年前回到了京城。

雖然祖母並未打發更多的人來,雖然一個又一個的田莊不斷列出用工計劃,但是,不知是金芷縣秋糧的消息越傳越廣,還是用工的消息越傳越廣的原因,越來越多的逃荒者從鄰縣、從更遠的地方蜂擁而至。縣城內外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災民,施粥棚也不可避免地搭了起來,且漸漸地,前邊排起了長隊。

特別是臘月二十四日過小年之後,大戶人家,家家戶戶忙著過年的事,便再沒有新的田莊有招人的計劃,因而新來的災民就只好任其在街上流浪而無法安置。

每逢上街,街上衣衫襤褸的災民就深深地刺痛著我的眼、我的心,讓我有忍不住想要小手一揮,帶他們回家的沖動。然而此時,我真的深深地感覺無能為力——莫說是我的糧食已經不多,即便是我有那麼多的糧食,也提供不了那麼多的住處吧?不少字

所幸黃伯娘在金芷已經多年,且為官清廉,算得上深得人心,她每日奔波于富裕之家,勸善濟世,城內城外,總有十幾個粥棚施粥,倒也令災民勉強裹月復。

陳宅沒有參與搭棚施粥。黃伯娘不知是出于什麼考慮,讓我不要搭棚,她只說,「離縣衙太近了,還是算了。」但即便如此,我家附近,也出現了較為固定的一群災民——十幾個老弱病殘,也不知是幾家的還是相互各不認識,擁擠在我家正門屋檐下,成日也不叫人施舍,也不向人伸手,有人開門、出門就不聲不響地讓開——就像是等死一樣,讓人心酸。也許是外公把從鄉下帶來的舊被子一股腦兒送給了他們,也許是因為開門的小花也是殘疾之人,又或者,是因為他們在這里沒被驅趕,總之,不知從何時起,這些人就把我家屋檐當成了家,小花也每天兩次送粥出來;漸漸地,幾個小孩子也從一開始的一聲不吭,慢慢地會對小花說一聲,「謝謝姐姐」

最糟糕的情況還沒來。

小年之後,先是一場大雨,把街道倒是沖洗得干干淨淨。幸好雨是白天下的,而且一開始下,小花就經外公同意,把外面屋檐下的十幾個讓了進來——要是不進來,一旦被雨淋病,不知有幾人能熬得過?

大雨之後,紛紛揚揚的大雪就下起來了——比前一次的大雪下得更大,時間更長。自此之後,但凡上街,走著走著,總冷不丁從哪個角落里傳出一兩聲咳嗽來——那定是有災民病了。

黃伯娘可沒時間準備過年,勸完施粥,又勸醫館施藥,幾大醫館前都排起了長隊,而且雪一下,人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街上越來越安靜了,別說是過年的喜慶,就連平常的熱鬧也不復存在——甚至有時,走著走著,就發現有人往地上一倒,再也沒能爬起來——黃伯娘最擔心的情況,路有凍死骨、路有餓死骨的情況,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陳宅容納的人也越來越多,投奔于我的人都有人投奔——先是小花,她那極品娘親因家中孩子較多,又把自己兩個未成年的兒子打發來,這可憐的兩人不識字,一路問到王家莊尋找姐姐,又一路找到陳宅,兩天都沒有吃飯,來的時候都已經餓得氣息奄奄了。本來還沒有找到,幸虧在一間鋪子前乞討時,一個人跟旁邊的人說了句,「這陳師傅可真奇怪,請了個跛子作門房」這兩人才求著那人指點了過來探情況。

小花一見兩個弟弟,自是一番悲苦,又不敢出聲讓我收留,只說讓他們也呆在屋檐下,自己每日只吃一餐稀飯,省下一點讓兩個弟弟吃。其他人也紛紛聲援,說為了長久之計,家中的飯食得薄一些,于是,陳宅的一日三餐由兩干一稀變成了一干兩稀,很快又成了一干一稀,兩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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