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媽因那婆子的話不悅地緊了緊眉頭,「咱們還沒說什麼呢,她們倒不依了!」
「可不是!」那婆子氣憤地道,「老太太派咱們來接她,是說明咱們老太太認可了這門親,她們該高興才是!沒承想,竟把老太太的心思往歪處想,還在背後編排老太太的不是。老太太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不過幾張破毯子,兩件大毛衣裳,就想叫老太太承她的情麼!」
「還有,您看今兒五少爺一上來便駁了咱們的話,半點臉面不留,可見她們私底下沒少說咱們府上的不是。五少女乃女乃也沒少說不回徽州的話,不然,三夫人遠在徽州呢,五少爺一向孝順得很,怎會拒絕得這麼干脆?!」
說著為了印證自己的話正確一般,向周媽媽求證,「您是自小看五少爺長大的,您說是不是?」
周媽媽方才一直沉默不語,此時听見她問,方道,「五少爺也沒說不叫少女乃女乃回去。再等等看吧!」
那婆子沒听到想听的話,撇嘴兒道,「這還用等麼,五少爺意思明顯的很!」
周媽媽不高興了,這婆子說到底不過是老太太院中的二等粗使婆子,跟著來也是為了叫她們幫襯著做些粗活,這等事兒本沒有她說話的余地,嘴角微扯,「劉媽媽也說是五少爺的意思,怎麼就扯到少女乃女乃頭上了?!再者說了,五少爺不是說有事離不開少女乃女乃麼,說不得是什麼正事呢。」
林媽媽因這話拿眼斜了斜周媽媽,眼皮又垂下來,不輕不重地道,「老太太來時是叫我們一定要把少女乃女乃接回去的。三夫人也同意。哪家新婦不祭祖不拜祠堂?老太太叫她回去,正是為了辦這件事兒!再大的事兒能大過得這件?」
周媽媽斜了斜身後的兩個丫頭,心中冷笑,不再說話。
林媽媽也知道陸老太太的話,沒三夫人的話好使,一言過後,便向那劉婆子道,「朱府總是親戚,這話听過也就算了!」
劉婆子雖不高興也沒奈何,應了聲,轉身去墊那桌子。和屋中諸人收拾箱籠。
林媽媽趁機便又和周媽媽道,「老太太即叫咱們來接,五少女乃女乃若執意不肯回,逆了老太太的意,如何是好?」
周媽媽來時,三夫人便有話,一切叫她听少爺的。笑了笑便道,「您大概也知道五少爺的性子,雖看起來溫和,實則內里是個 的,便是三太太也拿他沒法子,何況少女乃女乃?他若不叫回,少女乃女乃也是一百個沒辦法!」
林媽媽因此話,把眼兒沉了沉,將臉兒轉向屋門,不再說話。
卻說蘇瑾在側院坐了片刻,又回到正院之中。陸仲 已看完了信,在當門坐著吃茶,她一腳跨過門兒,倚靠門柱笑問,「母親信中都說了些什麼?」
陸仲 將放在手邊的信揚了揚,「你來看。」
蘇瑾嘴撇了下,往里面走,「我才不要看。」
陸仲 笑起來,遞于她一盞茶,笑道,「母親夸你送去的毯子和大毛有裳極好。又說府內眾也極喜愛你送的東西,只是岳父大人不在你身邊,你自己生意又是初做,難免銀錢不湊手,叫你日後只想著祖母便好,她那里不要你再送!」
雖不曉是這話是真是假,可蘇瑾突然眼圈有點熱熱的,低頭喝茶掩飾又笑,「不叫我送,我偏要送!如此豈不更能討婆婆歡心?」
陸仲 微嘆一聲,笑了,「好,你的銀子,你做主!」
蘇瑾偏頭一笑,「是咱們的銀子!」
二人說笑一會兒,不多時,小秀和香草便進來擺飯。蘇瑾問道,「徽州來的幾位可有人陪著用飯?」
「有呢。」小秀回道,「葉媽媽將領頭的兩位媽媽請到側院正房,她和來旺嫂子陪著呢。余下的人,叫我和香草去招呼著。」
蘇瑾點頭,「好,你們去罷。」
飯後,陸仲 小休息片刻,囑咐若再有人叫她回去,只管往他身上推等等,便去了衙門。
他前腳走,葉媽媽後腳便進來,先是議了議如何安置床鋪等話,又道,「她們一行看著象是乏了,我代小姐去說,叫她們先歇著,有話慢慢再敘不遲。」
蘇瑾點頭,「也好。」
葉媽媽便匆匆去了側院。正這時,栓子過來道,「小姐,張管事在前廳,說有事要見您。」
蘇瑾也正想找張荀呢,便出了正房到前廳。張荀正在廳中坐著,一見她,連忙起身行禮。蘇瑾笑道,「快免了罷。這一趟走了兩個月,累了罷?」
「一路不是車便是船的,哪里能累著人?」張荀笑了笑,依言坐下,看了看蘇瑾,好一會兒才苦笑道,「我們去這一趟,倒給小姐招了麻煩來。」
蘇瑾擺手,「與你何干。你們即便不去,該來的總會來。嗯,不說這個了,你叫我,必是想說生意上的事兒罷?」
張荀笑著點頭,「正是。按小姐說的,到了杭州,除了拜會小姐外祖府上,又去了楊府。那位楊少爺听聞是小姐派去的,十分熱情,拉著我在其家吃了整整大半日的酒。又說自得了小姐的信,便一直等著咱們的羊毛毯子呢。我將隨身攜的樣毯拿與他一瞧,他也甚是喜歡,夸小姐這毯子織得好,又建議說,蓋毯之類的,小姐可再織五尺長五尺寬的,亦或四尺長四尺寬的。這些輕便些,更適合江南地區。」
蘇瑾听了笑起來,「由此可見楊大哥對生意倒比之前精通了不少。這個想法我亦有,不過織機卻要重新打制,很是費工夫,咱們冬日里無事,慢慢地做罷。」
「嗯。」張荀點頭,又接著道,「楊大哥說,這毯子他要放在鋪子賣,叫小姐湊成一批便運過去。」
說到此處,蘇瑾突然心中一動,「稅監之事,對杭州的影響可大?」
張荀听了此話,嘖了一聲,奇道,「說來也怪。蘇杭皆派稅監,我觀其街面之上,鋪子雖也有關張的,只是也極其熱鬧呢,瞧不出與平時有多大差別。可咱們歸寧府卻與平時天差地別。真真是怪事兒!」
蘇瑾想了想笑道,「那是你沒見識過杭州最繁華之時的緣故罷?」
張荀笑了,「當是如此。最近听聞風聲松了些,楊少爺家的綢緞鋪子也開了張,咱們可著手準備這一批貨。」
蘇瑾點頭。
張荀又接著道,「後來我又去了丁家拜會,丁夫人見了我亦是喜不自勝,因實是好奇小姐在這邊的生意,拉著我問了足足兩個時辰。听聞小姐缺銀子周轉,她便叫人備了五千銀子,叫我帶來。我哪敢替小姐自做主張,便推了……」
蘇瑾听到此處,嘴一張,正要說話,張荀已笑道,「我回之後,听栓子說咱們坊中的羊毛毯子要做為貢品進獻朝廷。我便覺此事辦錯了!!!」
「還真是錯了!」蘇瑾笑了,有些惋惜。
張荀搓了搓手,笑道,「誰承想我才剛走兩個月,坊中竟有這樣的變化。」
蘇瑾也笑了,「莫說你沒想到,我也沒想到。嗯,丁姨可還有話說?」
張荀掏了一封信,遞過來,「是丁夫人所寫的,關于生意上的事兒。」
說完這些,蘇瑾沉默一會兒,才問起最重要的事兒,「你們到徽州之後住在哪里,那邊的人對你態度如何?姑爺的母親身子可好?」
張荀有些為難,他倒是想只報喜訊兒,可又怕因此而誤導了蘇瑾。蘇瑾看他這模樣,便知了個大概,遂擺手,「我隨口一問罷了。嗯,你只與我說,可有什麼特別的事兒麼?」
張荀松了口氣,略想了想道,「听說陸家二老爺想補鹽運使的缺,好象缺打點的銀子。這是陸家二房一位管事在吃酒時透的信兒,當時似乎在探我的口風,因他問小姐的生意本錢到底有多大。我說小了,怕那府的人小瞧小姐,說大了,又怕他們真的上門借銀子,只好如實說了……」
「還真是難為你了!」蘇瑾笑起來,「後來如何?」
「後來便再沒下文了!」
蘇瑾微微點頭,坐著出了一會兒神,道,「正好你回來了,坊中的生意你和阮二商議著辦。還有那染房,你多多留意些,我最近不得空。」
張荀點頭應聲。
隨後兩人又敘了些閑話,張旬出去。
蘇瑾便坐在前廳沒動。徽州這一來人,整整小半天一直鬧哄哄的,現今後面怕也沒安定下來,她有意躲上一躲。默坐了大約兩刻鐘,突聞廊子上腳步匆匆,香草急切的聲音傳來,「小姐,小青姐姐和秋蟬吵起來了!」
蘇瑾一怔,「誰?」
「秋蟬!就是徽州來的那個穿玫紅褙子的丫頭!」
蘇瑾緩緩起身,疑惑,「她們兩個怎麼吵起來了?」
香草搖頭,「詳細的我也不知。只知道飯後小青姐姐在正房呆了一會兒後,便說去東廂房看看,誰成想,不一會兒,里面便吵起來了。好似是秋蟬說了小姐什麼話,小青姐姐不依。現兩人正吵著呢!葉媽媽幾人拉也拉不開!」
蘇瑾撫了撫額頭,快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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