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蘇瑾說的事兒,實則蘇士貞甚是贊同,兩人三兩句話議定。蘇士貞便問,「王師傅說的冬鞋,現在可制出樣子來了?」
蘇瑾點頭,「大概的鞋樣子已出來了。不過有兩樣沒定下來,一是鞋面,張荀和王師傅都說鞋子顏色要變一變,若能添上繡花更好。二是鞋底子,王師傅說歸寧府里但凡家里有些錢兒的,冬天都要置上一雙皮底鞋子,正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加上防水的羊皮在鞋底上……」
蘇士貞想了想道,「繡花是極費工夫地,還不加地好。鞋面顏色略換一換也可。至于鞋底加羊皮,倒也可,不過那物件終究不經磨,穿些天磨掉了,仍是不隔水。」
蘇瑾這些是沒深入想過這件事兒,此時再往深處想,沉思片刻抬頭,笑道,「爹爹說的是將羊皮加在鞋底的最外層罷?以我看,加在中間正適合在外層易磨損,加在最里層,又不吸腳汗,我們就夾在正中間兒,上下皆有布層隔著,與平常的布靴子並無兩樣,但因中間有羊皮,水氣便透不進來」
蘇士貞不由贊賞道,「正是。瑾兒這法子不錯」
父女二人便正式議定︰冬鞋除了早先定下只給普通百姓穿的之外,再添上一些顏色略鮮亮的面料,做些加羊皮或不加羊皮地,分別售價。這樣蘇家的鞋鋪子所面對的客層便更廣了。議完這些,又議了配套銷售的冬襪之類。
說完這些,蘇士貞便也去鋪子看看,叫蘇瑾自在家里歇著。他剛走一會兒,常家的小廝長順便來了,他給蘇瑾帶來一個好消息,「蘇小姐,我家老爺叫人去蘇杭打貨,順便將原來那位楊客商的緞子錢付把他,他問及您家的消息,我們侯管家與他說了實話,道您家在做鞋子,生意甚好。那楊客商便說,如今他父親有病在身出不得遠門,亦在杭州城置了一間緞子兼成衣鋪子,也兼賣鞋子地。想自蘇小姐這里打些貨物,放到鋪子里賣」
「呀」蘇瑾這下是真的驚訝了,她早將那楊君甫的忘到腦後去了,幫人那會兒哪里知道還有會有此福利?但她也知這楊君甫是有意偏幫,連忙笑著問道,「楊大哥不知我家做地只是給普通百姓穿地鞋子?這樣的鞋子放在他的綢緞鋪里賣可不搭呢」
長順笑道,「怎麼不知,我們家里人穿的都是您家鋪子里的鞋子,候管家穿地也是,定然是叫他瞧過了。他說自家鋪面倒大,可是闢出一小間來,專賣您家這鞋子。」
說著自懷中掏出一封信,並一個青布包,「這里有楊公子把地書信,您自看。這是五十兩銀子,是謝您的中人錢。」
蘇瑾忙的接過來,抽出信中掃過幾眼,信中無非說些感激地話,又說他自回到家中,便將家中余下的幾個鋪子接了手,自此不再外出行商,若蘇家需絲綢之物,可叫人捎信到某街的楊記綢緞鋪子,他自會給蘇家置辦妥當。鞋子之事在信中也述之甚詳,信末又有代雙親及渾家何氏感謝問安的話。
蘇瑾合了信,笑道,「好,我曉得了。不過這可是大事,我與爹爹商議一下。你先別忙走,中秋節我曉得你家夫人和掌珠忙,只送了禮去。現下可得空了?」
長順呵呵笑了兩聲道,「仍不得空,夫人也小的帶話,過兩日得了空,再使人到您家來,說過節實是太忙,叫您別怪罪她。小姐仍舊去了學里,不知小人今兒來,並沒有話捎來。」
蘇瑾笑道,「她沒有話,我倒有。你跟我來罷」
說著出了正房,叫常氏,「女乃娘,上次把掌珠和常夫人還有常叔叔和兩位公子做地鞋子呢?快找了來」
這是家里作坊初開的那幾天,不甚忙,蘇瑾便叫坊子時里的婦人挑了好鞋面,給常家人一人做了一雙鞋子。男鞋是常見地,女鞋樣子也常見,只不過比現下流行的女鞋,鞋底子更厚實些。蘇瑾自己現下也穿這種鞋子。比起流行輕薄鞋底的繡鞋,又或奇形怪狀的小腳金蓮鞋,她更喜歡這種舒適地。
常氏匆匆自廚房出來,在圍裙上擦著手道,「在小青房里,我這就去取來。」
將常家的小廝打發走,蘇瑾拿著這封信又歡喜又微愁。歡喜地自然是她心心念念的想將鞋碼標準化,然後蘇家的鞋子遍天下,愁地是剛找到解決生產量的辦法,具體效果還不知。楊君甫那邊若送鞋子,一船至少要上千雙,不然還不夠船費地。
好容易等蘇士貞自坊子里歸來,她忙奔過去,將方才的事兒粗略說了。蘇士貞甚是詫異,「楊小弟要賣我們地鞋子?」
蘇瑾點頭,「正是。」蘇士貞與蘇瑾的反應一樣,先是歡喜,然後是微愁。不但生產力跟不上,而且本錢周轉也有些困難。
思量半晌,蘇士貞嘆道,「他有此心,我們自是感激,現下攤子鋪得不易過大。我且寫封回信說明實情,若來年咱們能周轉過來,定然要他幫忙在江南發賣呢。」
錢與貨物都是不能討巧的事兒,蘇瑾點點頭,認可蘇士貞的提議。不過又催蘇士貞再與那些討債的人說說,陳家的銀子該討了。
許家娘子得了蘇瑾的話,回村中將這差事說與爹娘與村人知道。這等事體簡直是白送錢地,自有婦人願意兼著做。最終與村中里正家地娘子議定,許家村便由她做這小工頭。又得許家娘子母親幫忙在其祖母家的村中尋得兩位婦人,一個是也是里正娘子,另一個卻家中開著貨棧地。
短短時間找到兩家,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蘇瑾自然高興。叫張荀跟著一道兒去看過,听他回來說,這兩個村子里找地人還算妥當,在村中口碑皆不錯。又特意拉著蘇士貞兩個村子走了一圈兒,本就是在城郊,蘇士貞和張荀一天的功夫將兩個村子都訪過,認為選的人確實也妥當。
便叫張荀開始做余下的事兒。
這日仍是快到中午的時候,姚玉蓮又來了,進門便急切地與蘇瑾道,「張小姐家已賣了宅子,明日便要回陽谷縣老家」
蘇瑾一驚,「事情竟真的鬧到這樣的地步麼?」
姚玉蓮嘆息,「可不是。不光張家,就連秦老爺找秦小姐也找瘋了。現下正是收棉織布的時候,卻一點也不顧上生意,派出去找她地人找了幾撥,單銀子也不曉得使了多少。」
頓了頓又深深一嘆,「听學里的女同學說,秦家給她挑的那門夫婿雖也是生意人,實則家境極好,人才嘛,雖相貌普通,但听人說,品性卻是不錯地。家中又沒兄弟,兩個大姑子皆已出嫁,她若好好的應了這門親,日後必是不錯的日子,怎曉得她如此糊涂」
蘇瑾也是嘆息半晌,這可真算是一步錯,步步錯了。姚玉蓮感嘆一會兒,和蘇瑾說明來意,「張小姐一家明兒走,有女同學到我家說,想去送送她。我便來知會你一聲,好歹總是同窗兩年多,也合該去送她一送。」
蘇瑾忙點頭,「這是應當地。你們是如何商議的?」
「擺宴怕是不妥。大家有心,她必也沒臉沒心情。我想咱們各送個什麼物件兒表表心意罷。」
蘇瑾想了想又問,「張家賣了祖宅,可是賠錢給秦老爺了?」
姚玉蓮苦笑,「是。張小姐的父親為人還是不錯地。這事本也是他家女兒有過錯,听說宅子賣了三百來兩,盡數賠把給秦老爺了。唉」
蘇瑾有心送些錢財,但她自家的銀子卻是不多,思量半晌也沒好要送些甚麼。姚玉蓮自懷中掏出一枚純金瓖珍珠的戒子,道,「這是我上次在你這里借了銀子後,家中周轉過來,將所當之物贖回來一些。里面也就這個值錢些。我想送把她。左右等我哥哥回來,我再置買。」
蘇瑾想自已妝奩里還有幾顆金錁子,便起身去找了來,想了想,又添了兩只五兩的小銀錠,和姚玉蓮道,「我妝盒里沒甚麼象樣的物件,送把這個,若將來她有急用,或可拿去應急。」
兩人在一起說定,待姚玉蓮走後,蘇瑾便和蘇士貞說,明日要去給張小姐送行。蘇士貞倒沒說旁的,爽快點頭應下。
蘇瑾對他的表現甚是滿意,終于不再疑心自己會受什麼影響了。
次日一早姚玉蓮先來了蘇家,蘇瑾叫張荀趕著馬車往張家去。兩人到時,張小姐家門外,已停了幾輛馬車,上面裝滿了箱籠等物。
張荀跳下車,和門口的人說明來意。不多會兒,一臉憔悴地張小姐穿著半舊的衣衫出來,見了兩人,眼圈又紅了紅,面帶愧色的道,「謝你們兩個來送我,實是我不知輕重害了秦小姐,又連累爹娘兄弟,好好的家業,瞬間便成了這模樣……」
說著已痛哭起來。蘇瑾和姚玉蓮兩個拉到她院內,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麼責怪的話,都道,「事情都過去了。秦小姐的事你雖也有錯,可最終也怨她自個兒。陽谷縣離此也不甚遠,不過兩日船程,日後必有再見面地時候。」
說著二人將所備下的禮塞給她,張小姐哭著道謝,道若在陽谷縣安定下來,必使人捎信來雲雲。不多會兒,女學里的女同學,三三兩兩結伴而來,各自送了些小物件兒,表心意。
張父與張母出面來謝她們一回,及至到辰時正,一家人坐上馬車向碼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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