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囚拿著栓了四五山賊的鐵鏈,看了看旁邊還抹眼淚的女囚鄙夷著︰「仙人跳都玩,男人也不少了,還哭個什麼勁?」
女犯白了他一眼,此時白眼在黑臉上越發明顯︰「不哭,他們怎麼會來精神?老娘是可惜了那麼好的機會……」暈倒一片。
應該是頭的黑衣人,對著囚車里坐著的我一抱拳︰「我等奉涇國公之命,會沿途保護百花莊主。請莊主安心」說完八個黑衣人又‘嗖嗖嗖’地躍身,消失在山林中。
是趙晟,他派人一直尾隨暗中保護。我閉上眼,靠在囚車上,長長嘆了口。
終于快到了,第二日晌午。官差頭遙指著前面︰「那里就是。」
前面低處一改高低起伏不定的山路,變成了一片雪原,仿佛望不到邊。我定楮遙看,這才看到白色茫茫中,好象有那麼一個小黑點。
還真夠荒涼的,那麼平的路,也許足有百里平地,一眼就能望得到,根本就逃不出去。真是關押流放犯人的好地方。
八個黑衣人又一次的出現,為首的向我抱拳︰「前面就是趙將軍地轄,應再無匪類,我等離去復命。」
我客道地道了聲謝,八人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見了。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于是踏著有半尺的積雪,一個官差前面帶路,三個男犯拿著鐵鏈在前面牽著山賊走,中間是我和女犯坐的囚車,以及一路跟隨的狗剩,而剩余的三個官差們跟在最後。
就這樣走呀走呀,到了晚上快天黑了,居然只走到了一半。又到了一家驛站,也是這里唯一一個有人煙的地方。借著黃昏最後一點亮光,能依稀見到青黑色的城牆。
所有山賊被捆綁在柴房里,由兩個官差看守著,另兩個官差看守這屋。
狗剩服侍我睡下後,照舊找來了兩張長凳,一拼鋪條棉被當床,睡在我頭前。
呼嚕聲屋里響起,十幾天的路程讓所有人都疲憊不堪。
明日說什麼也會到了,也許就沒說話機會。我考慮了很久,輕輕地對狗剩道︰「雲鶴……等把我送到後,你還是回去吧……我沒事的。」
狗剩動都不動地側睡著,長凳也就那麼寬,他身材寬大,一個翻身就下去了。他也沒有任何聲音和表示。
等我以為他路上勞累已經睡著的時候,他開了口︰「百花,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那里也有趙將軍在。但就讓我留下吧。我不圖別的,只要能見到你就行。」
這一番話,說得我眼淚直往外冒。這個大傻瓜,這頭大 驢,對我那麼痴心干什麼?
醒來,吃早飯。這里窮得連雞都沒有,有錢也買不到東西。狗剩只能讓伙計煮了一鍋玉米糊,切了一些咸肉片。
坐在長條凳上,我捧著碗喝玉米糊,看著一旁蹲坐在地上的犯人和山賊,捧著個碗,象餓死鬼投胎一般的狠命喝,一副吃了這頓沒下頓的樣子。
身體在狗剩的一路照顧下,雖沒復原,但已能走動,自己坐著吃飯。我扭頭又看了看正「稀里嗦」喝得香的狗剩,嫣然一笑。
狗剩見我笑看著他,以為是他喝得太大聲,不好意思笑了笑,把聲音放輕了。
我拿起筷子,夾了塊切得薄薄的蒸線頭咸肉,放進了他的碗里,笑著看他胃口極好的喝著粥。
狗剩一愣,停了停,隨即用筷子一挑,將我夾的肉連同粥全掃進了嘴里。他雖然低著頭,但還是能看到黑黑的臉上,腮微有紅光。
我笑意更濃了,端起碗繼續喝粥。
官差頭,捧著個碗走了過來︰「陳兄弟真的打算進城嗎?那城池從外面看上去不錯,但里面亂得很。缺衣少食,還到處是賊偷。就算沒了東西,官也不管。那些兵個個都是油癩子,比強盜更狠著呢。」
見我擔憂地望著他,狗剩微微笑了笑︰「不打緊,百花山莊的人說好,每半月就來一個商隊,到時吃穿就算全被偷了,熬上幾天,立即又會有的。」
「等進去看後再決定吧。」官差頭也算好,畢竟這半個月,他們都吃圓了一圈,提了話︰「那里是進城容易出城難,每每出城都要盤問個清楚,有點油水的要剝層皮。如果到時不想留,還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出城。」
「多謝差爺。」狗剩道謝,看樣子心意已決。
中午沒有驛站,犯人和山賊們就坐在雪地里,啃著早上在驛站帶出的粗糧饃饃。那灰色的饃饃硬得象石頭,就連官差吃得都是這玩意,此時能再吃一口冷饅頭簡直是奢望。為了防止山賊吃飽了逃得快,山賊給的量還減少一半,已經餓得他們肚子有時如擂鼓一般響。
狗剩趕緊的拿出一些買來的咸肉給官差多個鮮味,官差頭居然搖了搖頭,第一次拒絕了。狗剩怎麼請,他都不吃,也讓其他官差不準吃。
官差頭道︰「我們交了差就可以回去吃香的,喝辣的。這你還是自己留著,可以頂個十來日。」
我坐在囚車上,一小口一小口,如嚼著碎木屑一般的啃著粗饃。听出了那里艱苦到什麼地步,不禁憂愁地看著狗剩。隨後又寬下了心,反正商隊半月後到達,狗剩受不了盡可以跟著離去。
終于到了城下,青黑的城牆高達十丈,牢不可摧,正面上面的石碑刻著三個字。都是繁體的,筆畫復雜,而且已經模糊不清,除了最後一個‘城’字依稀可辨外,其他都看不清了。
城門開著,有二十來個兵勇站在城門口。他們一個個將雙手對插在衣袖中,使勁的跺腳,將腳下積雪踩得硬邦邦的。紅纓槍也不是拿著,而是夾在胳膊彎里。
見官差來了,還是懶洋洋地拿起槍,對準了︰「拿出文書。」
官差頭從懷中掏出通關文諜,遞了過去。
一個兵打開看了看,狐疑地問道︰「總共五人,怎麼那麼多?」
官差頭很是隨意的回道︰「剩余的十五人是昨日路上踫到的山賊,所以一起拿來請守城官定罪。」
「那麼多,現在一個山賊值二十兩銀子,你可發了。」兵將通關文諜還給了官差頭,手擺了擺︰「進去,進去吧」
于是隊伍浩浩蕩蕩進城了,我就听到有兩個小兵在議論︰「看,有兩女犯。」「那個長得真是漂亮,十有八九跟前兩個一樣,活不長了。真是可惜。」「算了,好看的哪輪得到咱們,那個黑炭長得安全,有新鮮的玩就行。」
城造得很深,前後有三層門。完全按照兵家要地所建,能抵擋外敵入侵,同樣也能防止里面的人逃跑。
進入第三道門後,里面的是另一個世界。喧囂得只能用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來形容
沒有整齊的街道,只有一個個隨意搭建的行軍帳篷,亂七八糟的有空地就立著。眼前所及之處的兵,不是在打架,就是準備打架。剩余的三五成堆的,拿著骰子在賭石子。到處充斥著股尿臭味,正有一個對著一棵光禿禿的樹尿著,見我們看得到,卻也不遮擋。
見有犯人押運經過,他們暫時停了停手上忙著的事,扭頭看了過來。
「新來的犯人,有兩女的。」「那個漂亮,漂亮呀」
「你小子把口水擦一擦,索性自己掏出來擼擼。」「別說擼了,死了老子也要」
「黑婆子,爺晚上天黑了來找你。」「別忘了點燈,否則對錯了口,就開葷了。」
接下去的話,簡直听都不想再听了。yin/詞夾著時不時毫無顧忌的浪笑,不堪入耳。生怕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粗饃,沒消化完的全都吐出來。居然還真有個對著囚車擼起來的。
這就是古代的兵嗎?有了對比,才知道什麼叫做文明之師。這里簡直就是流氓聚集地。
也是,古代打仗都是腦袋拴在褲腰上,不知道哪天哪時暴尸戰場。朝廷不會管兵是不是滿嘴跑髒字,只要能打仗當炮灰的就行。
等囚車剛過,這些兵癩子又繼續干剛才的事。打架的打架,賭石子的賭石子,亂哄哄的一片。
穿過大約一百來米的帳篷營,中間總算整齊了點,是一長排的草木棚,三面有草牆,一面敞開式,就象是豬圈。但里面有草垛和髒破棉絮被,顯然是睡人的。棚子兩邊是滿是積雪的平地,左右大約各有半里長,好似是農田。現在正好是冬季,所以無人耕種,只有一個個隨意堆放的,用麥稈、玉米桿之類堆砌成的草垛,用于平時燒火用。草垛一人多高,上面也滿是積雪。
走過大約一里長的棚子,是個普通住戶住的地方,總算有了有門的屋子,但大多是草木造,鮮有磚木的,簡直象個貧民窟。那里的住戶跟那些兵也差不了多少,打架的不少,一個個凶神惡煞的。
再過去終于看到了像點樣子的磚房子,那顯然是官員呆的地方。一幢小青磚瓦房前,要不是左右立著石獅子,上面還掛著一個標示功能的木匾,根本就不知道這種有點破爛的房子居然是衙門。
官差頭進了衙門,我們一干等在門外。
我環顧四周,這種一面靠山,三面荒涼的破地方,除了易守難攻外,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再往靠山的里面望去,看到了一溜高牆,不知里面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