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皇貴妃的提議,宏宣帝沉吟半晌,道︰「既然要給嵐昭儀養,就直接送過去吧。她剛剛失了子,有五皇子在身邊,也能有個念想。」說著,便吩咐了五皇子的乳娘和內侍宮人,道︰「你們以後就是嵐昭儀的人了。要記得好生伺候主子。」
眾人都俯首稱是,抱走了五皇子,去嵐昭儀的嵐清宮報到去了。
嵐昭儀雖然還在病中,可是大家都曉得,宮里面的乳娘、內侍和宮女一堆,並不需要她親自照看五皇子。不過悶的時候抱過來給她看一看,逗一逗而已。
說來奇怪,自趙婕妤去後,五皇子倒是一天天好了起來,吃女乃吃得越來越多,每天的起居也越發有規律。而且跟嵐昭儀很投緣,看見嵐昭儀就咯咯咯地樂,讓嵐昭儀很快從失子的痛苦中走出來,每天記得去關注五皇子的吃喝拉撒,將她的郁悶沖刷得干干淨淨,身子恢復得很快。此是後話不提。
皇貴妃這邊見五皇子的事情處理好了,便對宏宣帝提醒了一聲︰「陛下,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也跟著勞累了一晚上。」
宏宣帝本來還想留簡飛揚議事,可是再一想,現在還是正月里的時候,衙門里封了印,閨閣里面都忌針黹,還是等過了正月十五再說吧。便對賀寧馨和簡飛揚道︰「兩位辛苦了。」不等簡飛揚和賀寧馨行禮說「不敢」,已經又對外面的內侍吩咐道︰「傳旨,賞鎮國公西洋火槍一把;賞鎮國公夫人宮緞八匹,宮飾四盒,還有……賜鎮國公夫人進宮行走的令牌,可以隨時進宮見嵐昭儀。」前面的賞賜也就算了,後面的令牌可是難得,當年也只有寧遠侯夫人裴舒芬得過。
賀寧馨是有品級的外命婦,奉召可以入宮。不敢嵐昭儀還不夠資格直接宣召,每次都得通過皇後或者皇貴妃才行。賀寧馨有了令牌,嵐昭儀只要派人傳個話,賀寧馨便可以隨時入宮覲見,倒是便宜。
簡飛揚和賀寧馨忙跪下來領旨謝恩。
宏宣帝又對簡飛揚道︰「朕知道你眼饞朕那把火槍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賞給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嗯?」
簡飛揚心領神會,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仔仔細細、里里外外的琢磨一番。」
宏宣帝露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好男兒志在四方,對宏宣帝來說,在內宮里面對嬪妃的彎彎繞繞,還不如騎馬射箭,馳騁疆場來得快意。
簡飛揚和賀寧馨告辭出去,到外殿等候賞賜。
皇貴妃留在內宮室同宏宣帝說話。不一會兒的功夫,皇貴妃也出來了,笑著給簡飛揚和賀寧馨點了點頭,回自己的鳳栩宮去了。
賀寧馨望著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等到內侍將這些賞賜給簡飛揚和賀寧馨送過來的時候,這邊天已大亮。
他們來的時候,坐得是皇城里面的大車。回去的時候,因為帶了諸多賞賜,也是坐了同樣的車回去。
簡飛揚等不及,在車里就將放著火槍的錦盒打開,愛不釋手的玩起來。
賀寧馨看了一眼,好奇地問道︰「這火槍是做什麼用的?」
簡飛揚簡單解釋了一下,道︰「我曾經在西北駐防過一陣子,見過夷人用這種槍。不過這種東西造價太過昂貴,一般人根本用不起,也只有最高的將領才有。」
賀寧馨撇撇嘴,道︰「再貴又能怎樣?若真是像你說得那樣厲害,就算傾國之力,還怕弄不到足夠多的火槍裝備?」
簡飛揚笑︰「就算買得起火槍,也用不起啊。」說著,將錦盒里幾個黑糊糊的東西拿起來,給賀寧馨看,道︰「看見沒?火槍要有這些東西才有用。可是這種東西,用一個,沒一個,又不像刀,砍得鈍了,磨一磨再用。」
賀寧馨湊近看了看,問道︰「多少錢一個?」
「一兩銀子一個。」簡飛揚有些沒精打采了。這麼貴,怎麼不去搶?
賀寧馨同情地點點頭︰「那是太貴了。還是想點別的法子吧。」
簡飛揚模了模下巴,笑而不語。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賀寧馨想起趙婕妤的死,簡飛揚是跟著宏宣帝過去料理的,便悄悄問道︰「趙婕妤哪里,有否可疑?」
簡飛揚搖搖頭,湊到賀寧馨耳邊,用只有兩人可以听見的聲音道︰「沒有。」
賀寧馨不信。
簡飛揚跟她解釋。原來當時宏宣帝去嵐貴人宮室的時候,暗衛都跟著過來了,守在關雎宮各個地方。有三個躲在高處的暗衛親眼見到,那趙婕妤听說嵐貴人落了胎,高高興興地從屋里面跑出來,結果在下台階的時候,腳下一滑,仰面摔倒了。
當時她身旁並無旁人,並沒有別人推她害她。內侍宮女還是過了一會兒才從後面跟出來,見她摔了,還以為沒有大事,便將她抬到屋里去了。
後來她一直暈迷不醒,那些內侍宮女才慌了神,到處尋人去請大夫。可是那時候,皇後被禁足,皇貴妃去了養心殿,根本找不到人去宣太醫進來。趙婕妤的管事姑姑才橫了心,沖到聖上的養心殿去報信。
然後聖上才帶了太醫,同簡飛揚一起去趙婕妤的宮室。
他們四處查看了一下,太醫又檢視了趙婕妤腦後的傷痕,說就是在台階上磕的,正好磕到要緊的地方,便一下子沒了。
賀寧馨無語。——這叫不叫「樂極生悲」?所以做人還是心善些為好,經常盼著別人倒霉的人,保不準什麼時候就輪到自己倒霉了……
「那嵐昭儀的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賀寧馨繼續跟簡飛揚咬耳朵,「听見聖上說什麼了嗎?」。
簡飛揚低頭咬回︰「……這是個一石三鳥之計,聖上倒是懷疑趙婕妤和她家的親戚……」
趙婕妤同嵐昭儀本來是一個位份上的,就只高一級,又經常同她不睦,有動機。而趙婕妤這陣子同她的遠房親戚歐陽家走得很近,在外面結交朝臣,聖上已經有些看不順眼了。本來打算過一陣子,就找個由頭貶了趙婕妤和歐陽家,將孩子交給皇貴妃養的。誰知不用聖上動手,她已經被天收了,歐陽家也算暫時逃過一劫。
賀寧馨听了簡飛揚的話,憂心忡忡起來︰「那我們怎麼辦?我們和嵐昭儀走得近,會不會也讓聖上看不順眼?」
簡飛揚偏著頭想了想,嘴角微翹,緩緩地道︰「我們應該無事。——嵐昭儀大概再也不能生了,不會讓聖上忌憚許多。再說,我這個性子,動輒得罪人,還要聖上幫我打圓場。若不是看在我爹和岳父份上,彈劾我的折子可以把養心殿淹了……」
賀寧馨會心一笑,又心下黯然。宮里頭的事就是這樣。不到最後一刻,不知道你所得到的,到底是禍,還是福。
兩人不再說話,各自轉頭,看向了車窗外面繁鬧的街市。
回到鎮國公府,簡飛揚扶著賀寧馨下車的時候,發現府里頭的人都出來了,一個個面帶焦急,站在大門口等著他們。
看見他們平安無恙的下車,簡飛振第一個跑過來,聲音帶著些哽咽,道︰「大哥,沒事吧?」他叫過這麼多次「大哥」,這一次跟以往完全不同,最是情真意切。
簡飛揚也有些感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沒事。」
簡飛振又對賀寧馨行了禮,也問了聲好。
賀寧馨笑眯眯地道︰「是我們的錯。在宮里忙壞了,忘了托人回來報個信,讓大家擔心了。」
看見自己的丫鬟扶風和扶柳也在人群里面翹首以待,賀寧馨對她們吩咐道︰「扶風、扶柳,帶人去車里把聖上的賞賜搬下來。」又囑咐她們別忘了給趕車的人打賞。
扶風、扶柳喜笑顏開,自去忙碌。
簡飛怡、盧珍嫻和鄭娥也上來見禮。
賀寧馨見她們三人眼下都有青黑,顯見晚上也都沒有睡好,心里更是內疚,柔聲道︰「辛苦三位妹妹了,都去歇著吧。可把大家都折騰壞了。」
鎮國公府的上上下下見兩位主子不僅沒有事,反而帶了賞賜回家,知道定是聖眷正濃。先前擔心主子會出事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氣,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賀寧馨和簡飛揚也都累了,一起回去歇息不提。
皇貴妃的鳳栩宮里,她一人坐在四皇子的搖籃前面,看著四皇子熟睡的小臉微笑。
四皇子的小嘴咂巴了兩下,像是在尋女乃吃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又翻了個身,背對著皇貴妃睡了。
看著四皇子的樣子,皇貴妃本來有些郁悶的心里如透進了一絲陽光,很多的不解和不甘都煙消雲散。
就算如此,又怎樣呢?
皇貴妃終于明白過來。
嵐貴人本來是要死的,她既然躲過了一劫,她的孩子便幫她應劫了。
趙婕妤本來是沒有孩子的,應該孤老一生。可是她生了個本來不應該存在的孩子。現在趙婕妤死了,她的孩子大概就能順順當當的活下來。
還有皇宮外面,裴舒凡提前死了,所以賀寧馨活了下來。而本來應該活至耄耋的簡老夫人這樣早就死了,誰會代替她活下來呢?
想起簡飛揚和賀寧馨恩愛的樣子,皇貴妃微微地笑︰這一番天翻地覆,到底還是有人會一直幸福下去。不出意外的話,簡老夫人的早死,換來的應該是簡飛揚的子嗣存世。這一世,簡飛揚不會再無後而終。
原來想要改變上一世的經歷,就有人需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
冥冥中自有天意在保持平衡,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人力能做的,便只有選擇,而選擇,就意味著要放棄,想魚與熊掌兼得是不可能的。太過貪心,只會把自己擁有的也全都失去。
想通了這一點,皇貴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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