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裴舒芬想著自己兩年沒有進來過,這個空間也許升了級,所以自己要比以前更費勁些,就沒有往心里去。
她拿了幾樣自己需要的藥草,來到二樓,開始按照《百草集》里面的藥方制藥。——這里的書不多,也就《百草集》最對她的胃口。
裴舒芬在那邊制藥的方子,賀寧馨看著很熟悉。
那瑯繯洞天里醫書上的藥方,賀寧馨這兩年來閑來無事,都仔細研究過。這些藥方,在賀寧馨看來,其實並不算是完整的方子。就藥理來說,一個完整的方子,無論是做中成藥的藥丸,還是熬湯藥用得藥草,都講究「君、臣、佐、使」四味俱全,只有懂得藥理,才知道如何陰陽調和,制出良藥。
而瑯繯洞天里面的藥方,都只有「君」和「臣」,「佐」和「使」都是沒有的。古藥一向強調「是藥三分毒」,能不用藥,盡量不用藥。一個好的藥方,都是要盡力減低藥的毒副作用,以達到更好的療效。而「佐、使」起得作用,便是完善藥的性能,抵消藥的毒副作用。
在賀寧馨還是裴舒凡的時候,從小就博覽群書,過目不忘,後來又久病成醫,對藥理頗有研究。所以她能一眼看出瑯繯洞天里面藥方的不足和欠缺。
這邊賀寧馨從菱花鏡里看裴舒芬制藥的手法,完全是按照書上的藥方來得,一絲不錯。——看來裴舒芬對這些藥方,是知其然,但是並不知其所以然。
「黨參三錢,炙甘草一錢半,當歸二錢,川芎一錢,白芍三錢,黃耆三錢,黃精五錢,藏紅花十二錢,搗碎研磨,加葛根粉,制成藥丸。每日服用,可豐乳肥臀……」這是賀寧馨在瑯繯洞天的醫書里看到的一個方子,當時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人需要用這種藥?
如今見了裴舒芬正照著這個方子,將各項藥材加倍,精心制藥,賀寧馨更是疑惑。她往裴舒芬身上仔細打量了幾眼。見她容顏嬌美,身形卻頗為單薄。——跟裴舒芬的生母長得十分相像。
又看了看裴舒芬的裝扮,發現她還是梳著雙環髻,並沒有挽成婦人的發髻,賀寧馨明白她定是還沒有圓房。——也是,之前她還未及笈,當然不能圓房。
想到下個月就是裴舒芬的及笄禮,賀寧馨心下了然︰看來裴舒芬是要調理身子,在為圓房做準備了……
大齊朝里,越是貴女出身,嫁得就越晚。而一般心疼姑娘的人家里,也不願意讓閨女早早地出嫁。只有小戶人家,接了媳婦,就養不起閨女的,才急急地把女兒在十五歲就嫁出去。
在賀寧馨還是裴舒凡的時候,本來跟嶺南嚴家的嫡長子嚴紹定了親,打算十八歲才出嫁的。誰知那年京城里風雲變幻,一不小心,闔家連命都會送掉。裴舒凡便成為了裴家和楚家政治利益交換的籌碼,剛滿了十五歲,就退了嚴家的親事,嫁給了楚華謹。
想到這些事,賀寧馨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在這邊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又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突然有些擔心︰她能看見、听見那邊的裴舒芬行事、說話,那邊的裴舒芬會不會也能看見、听見她呢?
賀寧馨胡思亂想著,仔細觀察鏡子里面的裴舒芬,發現她在那邊完全沒有听見自己的聲音。只是埋頭一門心思地做好了三十個小巧玲瓏的藥丸,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
裴舒芬在那邊有些得意地看了看桌上的藥丸,拍了拍手道;「大功告成——吃一個月盡夠了。」
又看見裴舒芬把藥丸都裝到到一個小藥瓶里,放在袖袋里,緊接著就上了三樓,往梳妝台這邊走過來。
賀寧馨有些緊張,她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就听見從菱花鏡里傳來裴舒芬嬌嗔的聲音︰「這個死破爛鏡子,一點長進都沒有。這麼久了,還是照不見人影——要你何用?」鏡子里面又傳來 里啪啦,似乎是裴舒芬拍打鏡子的聲音。
賀寧馨心里一動,慢慢地從旁邊挪過來,往菱花鏡里看過去。
鏡子里面,是裴舒芬放大的一張俏臉,正在對面擠眉弄眼地做怪相。
賀寧馨定定地看著鏡子里面裴舒芬的臉,突然無聲地笑了︰自己能看見她行事,听見她說話。她在那邊,卻看不見自己,也听不見自己
原來須彌福地是瑯繯洞天的鏡子,而瑯繯洞天,卻不是須彌福地的鏡子
賀寧馨極通易理,知道天生萬物,相生相克,相輔相承。有陰就有陽,有黑就有白。如瑯繯洞天這樣逆天的法寶,定然不會單獨存在,一定是成對出現的。如果裴舒芬的瑯繯洞天是「陽」,賀寧馨的須彌福地就是「陰」。這樣的東西,如果這個世間只有一個的話,早就造成空間的崩塌損毀,整個世界都不復存在了。
想通了這一節,賀寧馨在菱花鏡前笑得越來越大聲,都趴在桌子上,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哎呀,不早了,我得走了……」裴舒芬似乎心有所感,在對面喃喃自語起來。
賀寧馨忙止了笑聲,正眼往菱花鏡里看進去。只見裴舒芬在鏡子前伸出左手,左手腕上一個清晰的梅花形胎記露了出來。
又見裴舒芬拿右手在左手腕的梅花形胎記上摩索了幾下,她整個人便從菱花鏡里消失了。
賀寧馨望著菱花鏡里空無一人的房間出了一回神,低頭下去,提高了裙子,看見自己的左腳踝處,有一個蘭花胎記,枝葉舒展,十分逼真。——難道同裴舒芬的一樣,這就是自己出入須彌福地的關鍵?她這幾次來到須彌福地,都是迷迷糊糊的,不能自己控制自己的出入時機。
賀寧馨站起身來,出了繡房去二樓。之前被自動收割下來的藥草,被她堆在了二樓書房一角的藥櫃里。裴舒芬先前就是在瑯繯洞天里面的二樓制的藥。
來到二樓,賀寧馨抬眼就看見書房里之前還光光溜溜的大書案上,現在整整齊齊地擺著三排藥丸。她數了數,一排十個,三排正是三十個。
賀寧馨的手慢慢地從這三排藥丸上輕撫而過,都是實體,並非鏡像。不由嘴角微翹︰看來,這個鏡子真是了不起。她不僅能看見、听見裴舒芬在對面的所作所為,而且她在那邊做得東西,須彌福地就會發揮鏡子的功能,在這邊也會復制出一模一樣同等數目的東西。
大概也是由于這個原因,裴舒芬在瑯繯洞天里勞作,其實也是在幫賀寧馨的須彌福地耕種。所以剛才賀寧馨藥圃的藥草,都被「自動」收割了。——她會不會覺得特別累呢?畢竟是一個人做兩個人的活兒。
賀寧馨越想越覺得有趣,嘴角不由自主的翹起來︰上天這樣幫她,她還需要親手報仇嗎?還是只要對方不再起歪心思,害自己的兩個孩兒,自己就放他們一馬?
人在做,天在看。賀寧馨打算暫時還是拭目以待吧。——裴舒芬雖然害得她早死,但是就算沒有裴舒芬的介入,裴舒凡那時已經病入膏肓,無論怎樣都難逃一死。不過是早一個月,晚一個月的差別。
所以對現在重生的賀寧馨來說,只要對方不觸犯到她的兩個孩兒,她不介意放他們一馬。再說寧遠侯府,根本不是個值得她留戀的好地兒。如今她能有這個機會,機緣巧合地從寧遠侯府里月兌身而出,說不定還要多謝自己的庶妹裴舒芬。更要謝謝她,接盤了那堆爛攤子,和那個不怎麼樣的男人。
以後你就知道,你處心積慮搶過去的那個男人,不過是一堆扶也扶不起的爛茶渣。賀寧馨嘴角噙著一絲笑,緩緩下了二樓。
須彌福地的一樓有個鐘漏,賀寧馨來到一樓,看見鐘漏里顯示已是過了一個半時辰,也忙忙地出了這個地方。
只是一個恍惚,她已經來到自己在賀家閨房的床上,外面仍然是黑沉沉的夜。賀寧馨覺得心情大好,想起過幾天就要去寧遠侯府參加裴舒芬的及笄禮,說不定能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賀寧馨又有些激動起來。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會兒,終于睡著了。
……
第二天,寧遠侯府里,裴舒芬一覺醒來,覺得神清氣爽。可算是又得回自己的隨身空間,有了這個法寶,別說這個寧遠侯府,裴舒芬自信在整個大齊朝,自己也是立于不敗之地的。
起床收拾洗漱之後,裴舒芬讓桐月給她端了蜂蜜水過來,和著蜜水,把她昨晚上在瑯繯洞天做得豐胸藥丸吃了一個下去。五天一個療程,她連吃六個療程,應該能從現在的A-,發育到C+了。等侯爺回來,大概就會「初具規模」了……
這個身子的相貌,比裴舒芬的前世要美得多,可是身材就大大不如了。眼看她就要和侯爺圓房了,這樣平平無奇的胸部,實在是拿不出手。
想想方姨娘,不過比自己大三歲,當年的身材已經很是惹眼。這又過了兩年,誰知長成什麼樣子?裴舒芬不甘心被方姨娘比下去。況且裴舒芬作為前世的資深小三,自然知道身材的重要性。對男人來說,有一幅妖嬈的身材,甚至比絕世的面容更加給力……
裴舒芬十分迷信瑯繯洞天里的藥草和方子,這次是下了大功夫,還加大了劑量,給自己服用瑯繯洞天出產的「豐乳肥臀丸」。只希望一個月內,能讓自己「加速發育」。
吃過早飯,裴舒芬帶著丫鬟婆子去慈寧院給太夫人請了安,又去議事廳理事。如今她是寧遠侯府主持中饋的大夫人,每日里忙著打理內院的大小事宜。之前她不是很懂這些,後來太夫人親自把她帶在身邊,教了她半年時間,她才漸漸上手。
到現在,她已經算是熟練工種了。說是主持中饋,其實不過是管家理事而已,倒是沒有什麼繁雜的。她每天都要過目廚房里的菜單,核對采買的帳單。到了換季的時候,給各院分發下去綢緞衣料和皮毛。寧遠侯府里的田莊和鋪子生意,由外院總管秦力生一手打理。先夫人裴舒凡的店鋪田產,又被裴家人拿回去暫理。裴舒芬自己不過有兩個小田莊收收租子而已,沒有什麼需要她操心的,自然輕閑了許多。
寧遠侯府里,除了二夫人黃氏偶爾會不甘心,出來惹點兒事。別的人,都是服服帖帖的。侯爺的兩個通房姨娘——蘭姨娘和桂姨娘更是被裴家的大舅女乃女乃嚇破了膽子,再也不敢搞三捻四。
裴舒芬見自己威重令行,侯府內院井井有條,十分得意。
到了正午時分,裴舒芬去慈寧院陪太夫人進了午食,又親自服侍太夫人歇中覺,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她是今年年初才搬回來的,之前一直住在太夫人的慈寧院里。現在因為要預備及笈,還有半年後,侯爺就要回來述職圓房了……
回到中瀾院里的上房里坐下,裴舒芬剛端起一杯蜜水要飲,桐葉急匆匆地闖進來,對她有些口不擇言地說道︰「夫人,快到二門上去。侯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