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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街上行人漸少,平洲城也漸漸安靜下來。不知是否因為城外突然多了一片汪洋之地,空氣里也憑空多了幾分濕意,仿佛是要下雨一般,潮潮的,冷冷清清的。
慶陽街尾,一間不算大的鋪子外頭顯出一片與眾不同的干淨,竹竿上高懸著的大紅燈籠也格外引人注目。林世全與陸緘立在燈下小聲交談。他們剛送走馬莊頭和馬莊頭的兩個兄弟並一個佷兒。由于陸緘表現出十足的誠意,馬莊頭也特意把自己的幫手帶來給他們看,幾人適才相談甚歡,就在酒香菜香里,一片和氣中把接下來兩年的大事都給定下了,擊掌為誓,絕無反悔。
林世全輕輕吐了一口氣,笑問陸緘︰「怎樣,放心了吧?」
陸緘輕笑︰「你念的經有念得不好的麼?」
林世全也笑︰「經再念得好也要有人听。」
二人相視一笑,互相作別。
陸緘上了馬,輕輕一磕馬月復,馬兒打了一個響鼻,邁開步伐穩穩上了路。長壽自小跟著他,對他最是了解,見他心情似是不錯,便笑道︰「二爺,您今日遇到什麼好事兒啦?可否說給小的听听,也讓小的跟著樂和樂和?」
陸緘目視前方,翹起唇角︰「不就是把馬莊頭這事兒給定下來了麼?這可是大事一樁。」
長壽覷著他只是笑,陸緘被笑得有些尷尬,輕輕揚起馬鞭抽了長壽一下,罵道︰「笑得這樣難看,賊眉鼠眼的。」
長壽叫冤道︰「二爺真是的,難不成笑也不許人笑?」
天邊閃過一道亮光,沉悶的雷聲由遠及近,一陣涼風刮起,卷起一層細細的塵土糊了人滿臉。陸緘抬眼看了看,但見天上一點星光都不見,黑沉沉的,忙道︰「走快些,怕是要下雨。」主僕二人便都抽了馬臀一鞭子,才將行了十來丈遠,幾點雨滴就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長壽少不得抱怨了一聲︰「這天兒怎麼說變就變。」二人又是沒帶雨具的,長壽想了想,便要把自個兒的衣服月兌下來給陸緘頂著。
陸緘將鞭子戳了他一下,道︰「不許月兌,月兌了怪難看。跑」
于是二人便都放開了韁繩,任由馬兒往前沖,饒是馬兒跑得快,卻也跑不過雨,待到沖至陸府門前時,二人已是成了落湯雞。門子來開門,見到這情形,由不得吃了一驚︰「二爺怎會淋了雨?」
長壽嗔道︰「天上會落雨,二爺沒帶雨具當然會淋雨。」
那門子乃是範褒最近才精挑細選出來的,帶了點年紀,也是老家人了,平日和長壽也相熟,聞言就罵︰「你個懶惰的兔崽子,出門不帶雨具害得二爺淋雨,你還有話講。」
長壽故意引他發怒︰「二栓叔明知會下雨,看見我們出門也不提醒一下。」
陸緘也不管他二人,掏出干淨帕子擦了擦頭臉,接過門子遞上的青布大傘,低聲叮囑長壽︰「速把馬牽下去,換了衣裳,請範大總管半個時辰後去听雪閣一趟,我有事要請教他。」
長壽不敢怠慢,快步去了。陸緘這才一手執傘,一手打了燈籠,淋著雨漫步朝自家的小院子走去,遠遠就瞧見往日早就緊緊關上的院門今日卻沒關,張婆子抱著兩只手,立在門邊探頭探腦的四處張望,便低低咳嗽了一聲。
張婆子聞聲看過來,見是陸緘獨自一人走來,連忙快步跑上前來,一手接了他手里的燈籠,一手接了傘,討好地道︰「二爺,您總算回來啦?二女乃女乃問了好幾遍。讓奴婢在這里候著您呢。」
陸緘淡淡地「嗯」了一聲,默然進了門,張婆子就沖里頭喊了一聲︰「二爺回來啦。」
林謹容在門前迎著了陸緘,邊听他說馬莊頭的事情,邊幫他把濕外衣月兌了,道︰「給你備了熱水,是不是這會兒泡泡去去寒?」
陸緘道︰「我約了範褒,馬上就要去听雪閣說話。擦擦就得了。」言罷自轉入屏風後頭。
林謹容便去取了干淨衣服並鞋襪來,才剛掛到衣架上,就听陸緘道︰「阿容,你來幫我擦擦背。」
林謹容抿了抿唇,走入屏風後頭,才剛進去就側了臉,臉被燈光映得紅紅的︰「你做什麼?」
陸緘坦然自若地把帕子遞過去︰「全都濕透了。」
林謹容垂了眼,指指澡盆︰「濕也濕了,水也是現成的,不如坐進去泡著罷。省得這樣又受涼。」
陸緘看了她兩眼,跨入澡盆中坐下︰「既然都濕了,不如順便把頭發也洗了。」
林謹容道︰「你不是讓範管事等著你的麼?」
陸緘道︰「還有小半個時辰呢。來得及。」
林謹容便不再多言,取了澡豆,快速替他沖洗了一遍。水汽氤氳中,陸緘突然低聲道︰「阿容,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嗯?」林謹容抓了一大塊干帕子替他擦頭發︰「去哪里?」
陸緘道︰「我們一起去听雪閣。你在後頭看書,我在前頭和範大管事說話,然後一起回來,你看可好?」
他要和範褒說什麼,她不用想也知道。可是想著他在前頭和人商量對付人,自己卻躲在背後听他們說話,怎麼都有點陰暗小人,攛掇自家男人替自己出頭的感覺。林謹容猶豫了一下,道︰「讓範大管事知道,不太好吧。」
陸緘含笑道︰「有什麼不好的?他本來就是可信的人,本身也極能干,你若是能和他多接觸一下,對你只有好處。」那是老爺子的人,只要老爺子活著一日,地位就巍然不動,並不是陸建中或者是宋氏等人所能左右的。若能得到相顧,林謹容在後院之中將會事半功倍。
可是林謹容卻知道,就是這樣一個能干的忠僕,在陸老太爺死後的不過百日,就被逼得一頭撞暈在陸老太爺的靈前。雖然沒有死,但最後也不過是得了五十兩銀子就被迫告老遠走他鄉。三朝元老是傳奇,更多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陸緘利落地蹬上鞋子,緊了緊腰帶︰「走吧。」
荔枝匆忙舉起大傘,桂圓執燈,送他二人去听雪閣。陸緘不緊不慢地走著,左右張望︰「夜里看雨,其實還不錯。」
林謹容道︰「看景看雨,都不過是看心情而已。」
陸緘默了片刻,低低一笑︰「阿容這話說得對。那麼你此刻看著這雨景,感覺如何呢?」
林謹容道︰「不錯。」
陸緘便悄悄握了她的手,不再言語。
須臾,到得听雪閣,範褒早就來了,見林謹容也隨行一旁,不由帶了幾分訝異,隨即也就含笑上前行禮問安。陸緘便道︰「阿容,你去給大管事倒茶。」
受範褒之禮,乃是主僕本分,林謹容親手為他倒茶,卻又是特別給體面了。範褒假意推辭一番,見陸緘不是虛情,林謹容不是敷衍,便也安然受了下來。
林謹容待他二人坐定,便悄悄去了後頭,卻也不曾尋了書看,而是靜听他二人說話。
陸緘只字不提二房如何,只說林謹容才剛接手庫房之事,心中忐忑,不知所管事物的來歷和珍貴,想請範褒指教一番,也好有數。
範褒果真撿著最重要的幾樣東西說起來,林謹容一一記下不提,轉瞬,陸緘便提起了孟婆子︰「能說會道,看著極其能干,但似是太活絡了些。」
範褒混到這個地步,何等老到,便知陸緘這是替林謹容掃除障礙,幫林謹容站穩腳跟來的。更何況,孟婆子做的那件好事老太爺不是不知曉,遲早都是要動手的,便道︰「此人確實十分能干,但只怕不會服二女乃女乃管教。若是能夠,還該給她另外一個合適的位置才是。但接手的人也至關重要,倘使不成,便要亂。」
也就是說,孟婆子輕易動不得,必須尋個兩全之策。陸緘見他說得坦白,便道︰「也不是馬上,現下不過是想先知道她的一些事情,以便有個應對罷了。」
範褒便道︰「知道了。待到打听好了,小的便使人去同二女乃女乃說。」
陸緘目的達到,也就不再留他,親自將他送到了門外。
範褒獨自撐著傘,慢悠悠地出了听雪閣,三轉兩轉,轉進了聚賢閣。陸老太爺尚未睡下,正在燈下看家里生意上的大賬,見他進來,並不多言,只指了指一旁的茶壺。
範褒忙替他倒了濃濃的一杯茶遞過去︰「小的剛從听雪閣來。二爺並二女乃女乃找小的問了幾句話。」
陸老太爺頓時生了幾分興趣,挑起眉頭來看著他︰「哦?這可真是稀罕了。問的什麼啊?」
範褒笑著把事件經過說了,總結道︰「看著他們挺好的,二女乃女乃也挺和氣的。」
陸老太爺想了片刻,道︰「就按他們說的做吧。不要做得太明顯。」
「是。」範褒並不奇怪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既然老太爺打算把家業交給陸緘,這就是必然的過程。但是很多事情老太爺不好親手去做,只能靠陸緘和林謹容自己去做,有些東西,不是別人給你就能守得住的,必須自己去搶,並在搶的過程學會怎麼護,怎麼守。
範褒退出去的那一霎,他听見陸老太爺極低極低地道︰「都長大了。」聲音里有幾分欣慰,卻也有幾分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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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下午都在開會,所以三更晚了。其他沒啥好說的,謝謝大家的鼓勵和支持,繼續請求支援。明天照舊三更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