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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吹過樹梢,凍雨夾雜著雪粒, 里啪啦地砸在樹梢上、房頂上、院牆上、窗紙上,讓人听著就覺得更冷了幾分。
珠兒把手里的針線活收了尾,用牙齒咬斷線頭,拿遠了,對著燈光左看右看,十分滿意。看看天色不早,便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去睡。才剛往盆里倒了點水,就听見外面傳來兩聲貓叫。她輕輕推開窗子,一股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兩盞燈籠在隨著寒風晃動。
她不動聲色地把窗子輕輕放下,氣定神閑地繼續洗漱,待到洗漱完畢,又在燈下坐了片刻,方去了陸雲的屋里。陸雲還不曾睡下,正抱著一卷書在燈下細讀,簡兒坐在一旁的燻籠邊,正在縫一件衣服。
珠兒笑道︰「我來給姑娘值夜,簡兒你去睡罷。」
簡兒抬起頭來看著她一笑︰「你都收拾好了?」
珠兒道︰「收拾好了。」又問陸雲︰「時辰不早,姑娘可要歇了?」
陸雲抬起頭來看著她︰「听說外面出了點事。」
珠兒心領神會︰「不知姑娘想吃點什麼宵夜?」
陸雲道︰「去看看廚房有什麼吧,什麼方便就拿什麼,大晚上的,也別弄得太麻煩了。」
珠兒行了個禮,自打了燈籠,提了食盒去了。先去廚房轉了一圈,要廚房給陸雲現做一碗餛飩出來,說她稍後來拿,然後放了食盒,頂著冷風凍雨,裊裊婷婷地去了。
行至無人處,照舊吹了燈籠,小心翼翼地向著呂氏的院子里去。不過在里面留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又匆匆忙忙,遮遮掩掩地走了出來,快步轉入小道間,沿著小道前行。行至轉角處方站住,從懷里掏了火石等物點燃燈籠。
燈籠甫一點亮,就听旁邊窸窸窣窣一陣響動,「誰?」珠兒高高舉起燈籠來,朝著聲音來源處照過去。卻見芳竹、荔枝、芳齡、還有一個新近在林謹容面前十分得臉的胡婆子含笑站在那里,不由心里一驚,臉上就堆滿了笑容︰「咦,你們四個在這里做什麼?黑燈瞎火的,冷颼颼的,商量什麼好事呢?」
那幾人迅速圍上來,把她的退路給堵死了,芳竹皮笑肉不笑地道︰「咦,你一個人在這里做什麼?黑燈瞎火的,冷颼颼的,和什麼人商量什麼好事呢?」
珠兒道︰「芳媽媽開的什麼玩笑?大姑娘想吃餛飩,我這是去廚房取餛飩的。想來差不多啦,我得趕緊去了,不然姑娘怪罪下來可沒人擔待得起。」說罷便伸手去撥拉擋在她前面的芳竹。
芳竹順勢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前一拉,她控制不住就朝前頭撲去,身形未穩,胡婆子就猛撲上來,一把扯了她的燈籠,「噗」地一口吹滅扔在地上,迅速捂住她的嘴,反扭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在地上,一腳踏在了她的背上。
珠兒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就被她兩人給按得死死的,不由驚怒相交,拼命掙扎。只听荔枝低聲道︰「你省事些吧,你做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才從姑娘的院子里出來,我們就跟著你了。你也莫想抵賴,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太太不信我們,卻總是信芳齡的。」
芳竹冷聲道︰「你是聰明人,不用我們教你,你該知道太太和姑娘若是知曉了你做的好事,會怎麼收拾你。已然落到這個地步,你還是老實點的好,也好少吃點苦頭。不然,你以為誰會為你出頭?」
幾個人模著黑,七手八腳地把珠兒推到了最近的一間暖閣里。暖閣里只點著一盞燈,火盆卻是燃得旺旺的,林謹容在燈下抬起頭來,看著渾身都是泥水,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珠兒一笑︰「珠兒,我們做個交易。要麼,我把你交給太太和姑娘去處置,要麼,我留你一條活路。」
珠兒一路過來,早已經不復當時的驚慌失措,整了整衣裙,垂著眼木著臉道︰「二女乃女乃恕罪,奴婢不知您想做什麼。」
林謹容便不說話,低著頭輕輕啜了一口茶。
胡婆子一把扯住珠兒的頭發,對著她的臉就是兩巴掌。珠兒鼻血都被打了出來,立在林謹容身後的桂圓唬得膽戰心驚,齜牙咧嘴,偷眼去看林謹容的表情,卻見林謹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女乃女乃,您饒了奴婢吧。」珠兒心知今日凶多吉少,卻不敢大叫,只是哀哀求饒︰「我什麼都沒做,一直都是按著老太太的吩咐照料好姑娘,听姑娘的話去辦事。」
林謹容恍若未聞,朝芳齡頷首道︰「芳齡姐姐,今晚有勞你了,她還有些不清醒,我得好生與她說一說。也許她會突然清醒過來,我也不想讓太太傷心生氣。你不是閑人,先回去罷,如果這里需要,我再使人去請你。」
「是。」芳齡神色復雜地看了珠兒一眼,行禮告退。荔枝追了出去,小聲道︰「煩勞姐姐去與簡兒說一聲,設法先瞞著姑娘。」
芳齡小聲道︰「荔枝,這事兒也不知女乃女乃要怎麼收場?太太那里?」
荔枝拉著她的手笑道︰「好姐姐,既然女乃女乃請您來做了見證,就沒有要故意瞞著太太的意思。只是現下多事之秋,太太又忙,不能讓她老人家太過勞心勞力,等事情弄清楚了,女乃女乃就會同太太說的。但在這之前,還是……」
「我知道了,今晚的事情,若非是二女乃女乃讓我說了,我是不會說的。」芳齡听她如此說,這才放放心心地去了。
荔枝這才又往前頭去,在陸緘的必經之地候著。
林謹容看著珠兒笑︰「你不要與我說老太太和姑娘,我既敢對你下手,自是有十足十的把握。我知道做下人的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我也不想太為難人,想積福,求福報。可你要知道,我如果生氣發怒,也就顧不得這些了。誰讓你害我在前頭呢?你這會兒大概會想,反正都是死路一條,不如什麼都不說,但你還年輕,你不知道死是怎麼回事,更不知道,比死還不如的是什麼。」
芳竹適時遞了一塊帕子過去,替珠兒細細擦著臉,柔聲勸道︰「珠兒,二女乃女乃是什麼人,你該有數,你看看我……」
珠兒垂著眼,蹙著眉,緊張地思考著。林謹容也不急,安安靜靜地等著。
風一陣緊似一陣,已是到了滴水成冰的季節,雪水飄落到廊下,在地面和圍欄上結起了一層薄冰。陸建中覺得他的背心和雙腿,還有頭頂也結了一層薄冰,凍得他動也動不了,骨頭關節並肌肉血脈,全都僵硬不堪。
陸紹的頭還抵在地上,從陸老太爺讓他們自己選,該誰擔責開始,他就一直保持同樣的姿態。他的目光透過睫毛,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動,一直挪到陸緘那雙青色的鹿皮靴子上。他羞憤得無地自容。這樣的丑態,全數一點不落地落在了陸緘的眼里,此後,他如何還能在陸緘的面前抬得起頭來?
從前,不拘他們做錯了什麼,陸老太爺從來不會當著陸緘的面這樣訓斥他們,苛責他們。但此番,陸老太爺明擺著就是要在陸緘面前折他這個長兄的面子和威風,就是要把陸緘推出來,他的心和外面房檐下的冰柱一樣的冰冷。
陸紹輕輕吐出一口白汽︰「是我的錯,是我拖累了家族,拖累了父親。請祖父責罰。」
陸建中心疼得無以復加,卻又輕輕吐了一口氣。他的想法與陸紹還稍微不同,陸紹年輕,更看重面子,他卻是曉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陸紹的選擇是最明智的選擇。
陸老太爺目前要收拾的人首當其沖就是陸紹,而非是他。就算是他此番替陸紹攬下來,日後陸老太爺為了推陸緘上位,也保不齊還會再挑陸紹的錯。與其讓陸紹三番五次在眾人面前丟臉,還不如讓陸紹記住這個教訓,暫時養一養。他是長輩,經驗更豐富,人脈更廣,他留下來,退守進攻都比陸紹更容易做到。等等,總有翻身的時候。
陸老太爺沉吟片刻,低聲道︰「好,如你所願。等過了年後就把你手里的鋪子都交給範褒,你去把祖祠修起來,順便把老宅也加固一遍罷。」
他這算是被徹底踢了出去,歸期無期。陸紹心里一片空茫,眼里只剩下陸緘那雙七成新的皮靴子。範褒其實不就是替陸緘管著麼?陸緘真好命,讀書抓錢兩不誤。設局害人,危害家族根本,卻還能站在這里,安然享受陸老太爺的人品好,學識好的雙好夸贊,安然接收他們父子辛苦許久之後攢下來的家業。這人真會生。
陸建中的腳輕輕磕了他一下,陸紹用力咽下一口口水,輕聲道︰「是,孫兒謹遵祖父教誨。」
陸老太爺淡淡地一抬手︰「去祠堂里跪著,什麼時候想明白你的錯了,什麼時候起來。」言罷不再看他,轉而叮囑陸建中︰「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把毛褐的事情給我擺平。織金毛褐的生意,我要你繼續做好,不能把梅寶清這條線斷了」
「是。」陸建中習慣性地擦擦額頭的汗,伸手去模,卻是一片冰涼,天氣太冷,他沒能流出汗來。
等他父子二人去了,陸老太爺打發走範褒,只留下陸緘︰「剛才為何不替你二叔父和兄長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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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厚臉皮地跟著雙倍——其實也還是相當于平時的50,不然我肯定會死的,而且也弄不出來。但無論如何,假期間我都會留在家里,盡量多更,並且保證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