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桂嬤嬤如此舉動,桂圓驚得扔了手里的活計,猛地站了起來。她起得太急,裙子帶動杌子,杌子無奈倒地,發出沉悶的一聲響。這聲響敲在屋里每個人的心上,讓人心驚膽戰,卻又無可奈何。
林謹容握著剪子的手緊了又松了,抱著听之任之,看命運如何前行的態度,並不去扶桂嬤嬤起來,只慢慢坐正了身子,淡淡一笑︰「嬤嬤起來說話。好歹我也是你女乃大的,十多年的辛苦我都記在心上。但凡是你開口相求,我若能做到,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桂嬤嬤听林謹容如此說,繃著的肩膀漸漸松下來,卻並不起來,抬眼看著林謹容一字一句地道︰「老奴只有桂圓一個女兒,此生只望她能平安渡日,不缺吃少穿。她父親死得早,老奴也沒甚出息,只有依靠著女乃女乃給她個好的出路。」
林謹容的眼楮黑幽幽的,表情半點不變,笑道︰「身為人母,有這種想法乃是人之常情,我當然是要成全你的。只不知,嬤嬤覺著怎樣才最好呢?」
桂圓一張俏臉雪白,雙手緊緊攥著裙角,眼神從桂嬤嬤臉上掃過去,又落在林謹容的臉上,又緊張,又雀躍。
桂嬤嬤仰著頭道︰「女乃女乃,荔枝比桂圓還大了幾歲,之前她尚未配人,老奴也不敢多言。現下她已經出了門,老奴就大著膽子請芳媽媽打听了一下,听說胡婆子家有個佷兒不錯,此時正跟在範大總管手下辦差,也是極能干的。老奴斗膽,想仗著女乃女乃的勢,促成這門好親,將來討個孩兒姓桂,替桂家延續香火,老奴也算能對得起她早死的爹了……」
桂圓眼里瞬間含滿了淚水,失聲喊道︰「娘……娘,我年紀還不大,荔枝姐姐都是二十一了才放出去的……」她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著,向前兩步,奔到林謹容跟前跪下去︰「女乃女乃,奴婢還不想嫁人,奴婢就想跟在您身前伺候您。」
「你懂什麼?難不成我還會害了你?」桂嬤嬤瞪大眼楮,惡狠狠地瞪著桂圓,大聲道︰「女乃女乃,請您看在老奴女乃大您,又盡心伺候您這些年的份上,還給老奴留一分情面。」言罷響亮地磕了一個頭。
桂圓張了張口,到底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捂著臉「嚶嚶」地哭。
「你哭什麼?」桂嬤嬤滿臉焦急,恨不得去堵她的嘴,但又不敢做得太明顯,急得滿頭滿臉的汗,無奈之下,只能可憐巴巴地看著林謹容,低聲央求道︰「女乃女乃?」
林謹容沉默地看著這對母女。
盡管她一直都不承認,一直都在告訴自己,桂嬤嬤對她是有情分的,她要記情。但她心底深處也明白,她一直都在怨恨著她們。怨恨桂圓辜負了她的信任疼寵,怪桂嬤嬤棄了她而去,怪她們母女以不同的方式共同背棄了她,所以才會有重生之後的百般疏遠與防備,才會把桂圓帶進陸家,才會冷眼看著這一切發生——姨娘不是那麼好做的,通房更不是好做的,既然桂圓這麼想做,她當然要成全。
前生如此,今生亦如此,她對桂圓早就沒有了憐憫心與信任,桂圓的死活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可是桂嬤嬤現在卻跪在她的面前求她給桂圓一條好路走,並把路都找好了。
「起來說話。」半晌,林謹容伸手扶起桂嬤嬤︰「我剛才說過,只要我能做的,總是要想法子成全的。但只是姻緣二字還講究一個你情我願,桂圓若是不肯,我卻是為難了。」
「謝女乃女乃成全請女乃女乃容老奴兩日,老奴好教她道理。」桂嬤嬤明白林謹容的意思,這是要她自己和桂圓說好才算得。
林謹容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下。
桂圓絕望之極,被桂嬤嬤拖著一直往外走至門邊,突然回身喊道︰「女乃女乃,奴婢對您是真的忠心。天長日久您就知道了。」
林謹容背對著桂圓一動不動,仿佛沒有听見。
桂嬤嬤狠狠擰在桂圓的手臂上,一把將她拽了出去。
真的忠心,的確很忠心,這是什麼樣的忠心林謹容突然很想笑。自己為這種人,這種事較個什麼勁兒呢?之前果然是鑽了牛角尖了。
「女乃女乃,時辰不早,該安歇了。」豆兒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把一盞安神茶放到林謹容面前。
林謹容輕聲道︰「你都听見了?」
這麼大的聲響,想不听見都不行。豆兒輕輕「嗯」了一聲。
林謹容把那盞安神茶一飲而盡︰「你怎麼看?」在這初夏夜,她放下了長久以來一直掛著的一個包袱,覺著很輕松,特別想找個人說說話。
豆兒有些無措,猶豫片刻方道︰「奴婢以為,桂嬤嬤大抵說的是真話。」她私底下以為,桂嬤嬤算是難得聰慧了一回。就憑著林謹容乳母的身份,只要留著這情分,只要林謹容日子好過一日,桂嬤嬤的日子就不會難過到哪里去。相反,若是真的讓桂圓做了通房,無論得寵或是不得寵,這情意還能剩下幾分?且,擺明了二爺眼里心里只有林謹容,桂圓那真是自討下濺。凡是有點眼色,也該走這條路才是。
「我也覺得她是真話。」不拘桂嬤嬤出于何種考慮,何故到了現在才來說這個話,林謹容都只當是她還看重這份十幾年的情意。如此,她便成全她。
豆兒見她神態安詳,輕輕出了口氣,笑道︰「女乃女乃,但只是,您怕是要多動點心思了。多半過不得幾日,老太太或者是大太太就要找您說話的。」拋開別的不說,桂圓果然是最合適的通房人選,現在林謹容答應桂嬤嬤放了桂圓,那便意味著,林謹容不得不听從陸老太太和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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