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有條不紊地過著,轉眼便進了五月,熱熱鬧鬧地過了端午節之後,毅郎便滿了月。林謹容想著,明年毅郎的周歲不能辦,不想委屈了孩子,便打算熱熱鬧鬧辦這洗兒會並兩個月之後的百猝。當天搬回正房後,林謹容美美地洗了個澡,少不得與陸緘商量︰「洗兒會我想辦得熱鬧一點,你覺得怎麼樣?」陸緘思量再三,道︰「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兒,我亦想辦得熱鬧點,但這是京中,不比在家,還是穩妥一點的好,隨大流罷,休要招了人眼。」他官職太小,又無甚根基,林世全太會挑貨物,姚琢太會做生意,林謹容的鋪子這幾個月來生意越發見好,已經很招人眼,完全有必要低調些。
雖則明白陸緘這樣的安排是正確穩妥的,林謹容心中徑是十分遺憾,便不言語,只垂眼看著一旁的毅郎,將手輕輕去觸他的臉蛋。毅郎已經褪了胎毛,白胖了許多,眼楮也有了神采,胖乎乎的小拳頭胡亂揮動著,見林謹容逗他,便傻乎乎地朝著林謹容笑,l 出粉紅s 的牙 ng。
當年寧兒長得更像陸緘的多,毅郎卻更似她一點,眉毛雖還稀疏,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她的長眉,眼楮雖似陸緘,卻又多了幾分桃hu ,實在是個漂亮極了的孩子。看他笑得沒心沒肺的小樣兒,林謹容一顆心頓時化作了一汪春水,俯身將毅郎抱起,在他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十分不情願地道︰「真是太可惜了。我的毅郎這樣的乖,自出生到現在,竟然是不曾鬧騰過我。
陸緘亦是午些內疚︰「若是我的官職再大些……」林謹容忙止住他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既如此二郎便去打听一下,看看其他人家是怎麼辦的,咱們不必辦得奢華扎眼,但卻可以辦得熱鬧些。」熱鬧與奢華並不矛盾多請幾個客人,細節處講究些總是可以的。
陸緘見她不多說便听了他的話,心里十分歡喜,將她的手握住,小聲道︰「阿容,且待日後。等他滿了周歲又再熱鬧辦一場。」
林謹容明白他的意思,自毅郎出生之後,他對差事更是勤勉,日常與同僚交往也比從前更頻繁,他為的什麼,她自是明白,許的諾言也不過是想為她母子掙個富貴前程,但她現下需要的真不是這個,她只想要平安。且這周歲也是辦不成的,但這話卻是不能與陸緘說便只是笑︰「好,我等著,但二郎也不要太累了,更不要太勉強自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只要平安富足便已經足夠。」
陸緘握住毅郎的小手,沉默半晌,擠出一句話來︰「阿容,你放心。」林謹容低笑︰「我當然放心。你倔起來的時候,可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說到這里便又有些感嘆。
陸緘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只是翹著ch n角,蹭上去將她娘倆個摟在懷里,貼著她的耳朵小聲說了幾句話。
林謹容听得臉紅耳赤,低聲啐道︰「不要臉。你也只能是想想罷了,嬤嬤們都說了不滿兩個月是不要想。」她現下比之未曾生產之前又多了幾分風韻,身上也豐滿柔軟得多,聞到她身上熟悉的幽香陸緘一時心猿意馬,身上某處就起了變化幾乎要把持不住,正想討點福利,就听櫻桃在簾下脆生生地道︰「女乃女乃,林管事來回話。說是您讓打探的事情都打探清楚了,要請您定奪呢。」
陸緘忙縮回手往一旁坐了,將毅郎接過去抱在懷里掩蓋住不平之處,林謹容抿著ch n笑︰「讓他過來回話。」不多時,林貴過來,立在簾下與他夫妻二人行禮問安,方把打听來的情況一一說來︰「女乃女乃,1小的一共走訪了三家,一家要價略貴些兒,但可以辦在清和園,另兩家略便宜些,地點卻是沒有清和園大,但也勝在清雅,就不知一共要請多少賓客?」原來這稟中辦大型的酒席宴會,除去特別富貴的人家之外,卻都不是自個兒辦的。市井中自有人籌辦,手下細分了四司六局。四司分別為帳設司、廚司、茶酒司、台盤司,六局分別為果子局、菜蔬局、m 煎局、油燭局、香藥局、排辦局。
帳設司,專門管的是桌帷、搭席、簾幕、屏風之類︰廚司自不必說,負責的是打料、批切、烹炮食材︰茶酒司則專管賓客所需的茶湯、
暖湯、篩酒、請坐咨席、揭席迎送︰台盤司則管著托盤送菜、勸酒、接盞。果子局又是專管席間的時鮮果子並勸酒︰m 煎局管的是糖m hu 果︰菜蔬局管的便是菜蔬︰油燭局專掌燈火照耀、立台剪燭、壁燈燭籠、裝香簇炭︰香藥局則管著藥碟香球、火箱香餅,及醒酒湯藥之類︰排辦局專掌掛畫插hu 掃灑。
總而言之一句話,只要有錢,出了錢。不用費力,這些人便能幫著把宴會辦得高雅齊整,最挑剔的人家也不能笑話你村或者是不懂規矩,包君滿意。
「這便是在京中的好處了,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林謹容听林貴說完,由不得與陸緘感嘆︰「若是在他處,可不要把我累死?」
陸緘道︰「若是在他處,要你這般操心,那不如隨便辦辦也就算了。雖則這事兒不能大辦,卻也不能馬虎。這樣罷,也不急在這一日兩日,待我今晚先將賓客名單擬出來,明日我辦完差事,再親自跑一趟,把地點定下來。」
林謹容應了,叫春芽和陸良家的過來吩咐︰「雖然不在家里辦席,但早上親近些的仍然要來家中觀看洗兒的,所以酒水茶果樣樣都少不得,該準備著了。若是人手不夠,便去雇幾個來打雜。」見櫻桃幾個在一旁立著,便又一一指派任務下去,陸緘在一旁看著,覺著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有勁頭,只是心疼林謹容才剛滿月就要操勞這些瑣事。
待客的日子選在五月十六,宴席地點就在清和園,這日百官休沐,正是請客待客的好時機。
天不過m ng亮,全家上下便都起了 ng,收拾齊整,灶上熬了香湯,四處灑掃干淨,擺上時鮮果子,只等客人上門。
巳正,第一位客人上了門,待得午時,正堂里已經圍滿了諸s 客人,裝滿香湯的大銅盆里放著棗子、銅錢、蔥蒜等物,春芽抱了一匹彩帛出來,1小心翼翼地將銅盆四周圍了,沙嬤嬤笑得滿臉的褶子,拿了枝金釵在盆子里象征x ng地攪了幾圈,四周觀看的客人紛紛往銅盆里扔金銀銅錢並棗子。
幾個棗子才浮上水面,不知誰叫了一聲︰「左邊那個是豎著的。」
話音未落,許杏娘便跨前一步,利索地往水里一撈,將那個棗子撈起來含笑吃了,旁邊一個小媳f 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她吃了,一臉的酸味兒,她只當沒看見。
趙瓊娘不由笑道︰「你倒是手疾眼快。」
許杏娘含著棗子笑道︰「你不知道嗎?我還沒兒子,都說吃了就能生兒子,當然要手疾眼快。」眼看著又豎起一個棗子來,立時便又要去撈,斜刺里伸過來一只手,硬生生從她手指縫里將那個棗子給撈走,她不由得瞪大了一雙本來就圓的眼楮,定定看著那個搶走她棗子的f 人。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也是穿金戴銀的,繃著臉皮,垂著眼,慢條斯理地嚼著棗子,臉卻紅到了耳朵根。
許杏娘怪怪地看了那f 人一眼,卻也沒說什麼,往後退了一步,使勁嚼著口里的紅棗,拿眼斜斜瞅著那f 人。趙瓊娘拿摺扇敲了她的頭一下,低聲道︰「忒貪心,吃一個就夠了,還想全搶光?也不怕人家笑你家的衛三郎買不起棗子給你吃?」一面說,忍不住又多看了那f 人兩眼。那f 人的臉更紅,把臉轉到一旁,仍是堅定地把口里的棗子咽了下去。
張珊娘將扇子掩了。,1小聲問林謹容︰「這人是誰?」
這屋子里的女眷們不拘熟與不熟,林謹容多少都是認得的,只這位搶棗子的f 人卻是面生得緊,便招手叫春芽過去︰「那位夫人是誰?」
春芽還未開口,旁邊就有陸緘同僚的女眷低聲道︰「那是集英殿撰修柳子昂家的,因她夫妻成親十多年,只生了一個女兒,買了幾個妾也沒生出來,不願意過繼族里的佷兒,總想著自己生一個,故而洗兒之時數她搶棗子最厲害。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林謹容嘆了一聲,便不再管那柳太太,專心去看剛被從盆里撈出來,正在哇哇大哭的毅郎剃頭。馬穩婆口里說著喜慶話,一手扶著毅郎的頭,一手握著磨得 亮的剃刀,三下五除二,利落穩當地把毅郎的胎發並眉毛剃了個干干淨淨。
毅郎一直被折騰圍觀,十分憤怒,使勁兒地哭,哭得一張小臉紅彤彤的,聲音又大又亮。眾人看慣了的,都吃吃地笑,紛紛笑說毅郎的體子康健,聲音真大。
林謹容看著他那沒了眉毛,光禿禿的樣子雖覺著好笑,卻也被他哭得心疼了,忙忙地抱起來哄,毅郎卻是嫌她抱得太慢,哭聲越發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