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不好用強把秦可卿拉起來,看了看水溶,見水溶只含笑看著自己,並不表態,只得道︰「秦姐姐怎麼說這樣的話。妹妹也盼著跟秦姐姐朝夕相處呢。若是秦姐姐和肖大娘不嫌棄,那就住在這里吧。只是我們都是好姐妹,切不可說什麼為奴為婢的話,沒的折了元春的壽數。」
秦可卿見元春答應把自己留下來,破涕為笑,順勢立起了身,道︰「多謝妹妹讓姐姐留在府里。」又到水溶跟前,福了一福道︰「多謝王爺成全妾身的意願。」
水溶知道秦可卿是皇室貴冑,不敢怠慢,只得起身,回了一禮,道︰「夫人只管請便。若有什麼需要,只管給肖大娘說,或是本王說,都是可以的。」
秦可卿低頭,有些淒婉地道︰「妾身不是什麼夫人,也不是什麼女乃女乃。如今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可憐女子。王爺若不嫌棄,就請叫我小姐,或是如元春妹妹一樣,叫妾身一聲秦姐姐。」
水溶見秦可卿螓首低回,那無限哀傷從那聲聲話語里透出來,有些不忍。正巧那秦可卿抬起頭來,閃著美目,看向他。水溶的心里一震,心道︰好一個天生尤物他從秦可卿的眼里看到了一種特別的東西,心里不禁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元春本就細心,也看到了這一絲異常,心里不禁咯登了一下,只是不好說出來,只得招呼著分賓主坐下,喝了一會茶,說了些別的話題,不外乎是談論賈府里今日是怎麼一個熱鬧的情景。
然後元春便同了水溶回屋,換了衣服,仍出門坐轎騎馬,出門去了。肖大娘和秦可卿都送出儀門外。
路上,元春在轎里一直沒說話。到了臨敬門,下了轎,元春見守衛們並不注意,這才道;「溶哥哥,你看秦姐姐是不是長得很美?」
水溶悄聲笑道︰「妹妹,原來你一直不說話,是在為這事上心啊。你放心,你那秦姐姐終歸是你的秦姐姐,我對她只會以禮相待。不管她美不美,都不如我的元春妹妹美。妹妹,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你還不放心嗎?從前想要對本王投懷送抱的女子也不少,可我就只想著我的元春妹妹。還有梅玲,長相風度也不差,還是我名正言順的王妃,可我也沒想過要跟她發生什麼關系。妹妹,你放心,你不回元宅,我一個人是不會回去的。」
元春听了這些話,心里才稍稍寬解,嗔道︰「誰讓你用那種眼神看她,還怪人家不放心。」
水溶笑道︰「我只是覺得你那秦姐姐心里好像有很多心事,有些奇怪罷了。」
元春點頭道︰「她吃了太多的苦,身世又那樣曲折,難免心情會不好,有心事也是正常的。我們以後好好待她,讓她把心情放寬,再給她尋一門好夫婿,我們就算功德圓滿了。」
水溶點點頭,道︰「妹妹這話很是。你那秦姐姐生得好個模樣,不愁找不到一個好夫婿。」見元春臉上又添上一層不快,忙又道︰「她生得再好,也沒有妹妹好看。所以呀,妹妹才能找到我這樣一個又英俊又痴心的好夫婿呀。」
元春噗嗤一笑︰「好了,別貧了。我們各自分開吧。再不走,那些守衛只怕要生疑了。若是里面有皇上的人,去打什麼小報告,那我們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水溶點點頭︰「好吧,妹妹,你先進宮去吧。皇上只怕也下朝了。要是找不到人,抱琴支吾起來也費勁。妹妹,你還是先想一想退身的法子吧。我也好好想想,尋出一個好法子,讓妹妹出了宮,就不會再這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元春點點頭,不再說話,轉身向宮里走去。
回到墨綠齋,少不了抱琴一場埋怨。如今抱琴已不像當初那樣焦急掛心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元春做什麼都有自己的主張,不願再听自己勸告,也就淡了心腸,不願再多操心。只是主僕十幾年的情分,仍不免擔心,有時還是忍不住嘮叨兩句。
過了兩個月,元春忍不住又回到元宅。和水溶親熱之後,不免說些家常。
水溶說到寧國府為秦可卿操辦的喪事,可謂風光熱鬧。出殯之日,他也親自去送了送。
元春道︰「秦姐姐本就惹人疼,珍大哥也是真心愛她。只是不該用那樣的手段霸佔著。秦姐姐本就是花為容貌雪為腸的人物,如何禁得起他的揉搓?還好,秦姐姐總算月兌了他的掌握,只盼她以後開心一些吧。」
水溶笑道︰「我們也不用說她了。妹妹,你猜猜,這次送葬,我遇見了誰?」
元春想了想,想起那書中對秦可卿的葬禮描寫的情景,微笑道︰「是不是遇見了我的寶弟?」
水溶贊道︰「妹妹真是冰雪聰明,一猜就著。你們家那寶玉長得還真好,稟性脾氣也很好,跟我也親熱。」
元春心里忽地涌出一股熱潮,眼楮有些濕潤,低聲道︰「你們的稟性脾氣都差不多,都是我愛的人。溶哥哥,我好久都沒看到他了。八、九年了,不知道他都長成什麼樣子了。他已經很高了吧?」
「妹妹,若是你想見他,我讓人把他請到這里來,你們姐弟好好聚一聚,好不好?」
元春搖搖頭,道︰「不行。我到宮外的事,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不然就會有塌天大禍。我只要知道寶玉過得很好就成了,別的也就罷了。」
「我見你父親倒是一個刻板的人,只怕會讓寶玉受太多的拘束呢。還特意囑咐了一下你父親,不用管束太嚴。」
元春微笑道︰「這個你倒不用擔心。我們家老太太對他甚是溺愛,不會讓我父親管束太過的。寶玉生性聰明,只是成天混在女人堆里,難免養成一些女人心性,太過陰柔了些,以後真遇上什麼事,只怕難當大任。」
水溶笑道︰「這個不妨。我以後常請了他,跟我一起練練騎射什麼的。我這個做姐夫的,對這個小舅子也有責任的嘛。」
元春笑一笑,心里仍有些作酸。過了一會,元春便問︰「秦姐姐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吧?」
水溶深深地看了元春一眼,笑道︰「你問我做什麼?我和你是一樣的,同時來同時走,也沒有跟她說話聊天什麼的,我怎麼知道她好不好呢?你既關心她,就自己去問問她吧。」
元春一笑,把頭拱在水溶的懷里,不再提這事了。
「妹妹,我們這樣下去,也不是個長法。你說說,我們該怎麼做才好啊?我現在沒有什麼功勞,皇上那里還真不敢開口討你,況且皇上對你也上心。我知道妹妹的點子多,想一想法子,讓我們能長久平安地在一起,才是正道啊。」
元春想了想,道︰「回頭我就向皇上求情,放我出宮。再不成,我求到太後娘娘那里,或許能成。唉,先試試看吧。宮門一入深似海,哪里就能輕輕出得宮來呢?我現在是深切體會到了這種無可奈何的滋味了。」
水溶心中也生憂慮,不再說話。兩人緊緊摟著,生怕一放手對方就消失了一般。
吃飯的時候,兩人照例出來讓肖大娘和秦可卿一起進餐。
元春和秦可卿起初已經見了,只是沒多說話,就被水溶帶到自己房間里了。此時仔細打量秦可卿,臉色已經紅潤了起來,精神也好了許多,整個人好似枯木逢春一般,一下子復蘇了過來,全身洋溢著一種生機勃勃的氣息。她天生柔媚入骨,加之臉容艷麗無雙,此時更是顯得格外的嬌艷欲滴,動人心弦。連元春的眼光也禁不住被她深深牽引,心為之傾。
但元春的心里卻隱隱生出了不安,雖然她相信水溶對自己的真心,但這秦可卿的魅力的確無人能敵,她出宮的計劃不得不打緊提上日程了。
秦可卿在水溶面前依然羞澀,低著頭,卻平添了許多柔媚婉轉,偶爾抬起眼楮看人一眼,那眼中幽怨深遠,平白地多了一層魅惑。水溶見她如此神態,心里突突跳了兩下,又怕元春多心,不敢與之目光相接。
元春把這些也都盡收眼底,心中暗自忖度。
吃過飯閑話幾句,元春和水溶便又回到自己屋里。
水溶見元春面色沉吟,不禁問道︰「妹妹在想些什麼呢?」
元春見問,不禁一怔,才道︰「我在想……秦姐姐這樣一個美人,被珍大哥那樣的人霸佔著還真是糟蹋了。如今得以月兌身,她便如換了一個人似的,月兌胎換骨了,出落得愈發好了。我想的是,以後可得好好給她物色一個夫婿,可不能委屈了她。你說是不是,溶哥哥?」
水溶笑道︰「這是當然的。好歹她也是皇室血脈,雖然不能昭告天下,但她尊貴的身份卻也不含糊。以後還真不能委屈了她。妹妹,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元春也笑道︰「我自身難保,能做什麼決斷。溶哥哥,你只在朝中暗中物色一下人選吧。也算是我們為秦姐姐再盡一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