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也把這些情形看在眼里,心中明白,只不好說出來,且看事態的發展吧。
元春卻在心中嘆息,因為她知道,他們兩人是沒有結局的。秦可卿最終是寧府的人。
賈珠問︰「老太太叫孫子過來,有什麼吩咐?」
賈母想了想,道︰「也沒什麼。你姨娘得的什麼病?」
「不是病。太醫說,是喜。」
賈母一听,好歹家里又要添丁,心中還是高興的,笑道︰「這下她可又該得意了。琺瑯,你把我前兒剛得的金絲燕窩給趙姨娘拿二兩去吧。叫她安心養胎,不用每日來請安了。」
琺瑯答應著去了。
賈母又賈珠道︰「你父親整日里讓你讀書,這也是應該的。只是也別太苦了,把人弄出毛病來,就不好了。這樣吧,今日里就不出去了,陪我在里面玩一天吧。」
賈珠道︰「老太太剛吃了藥,不用太勞乏。我還是到母親那里去吧,也看看寶弟。」
賈母道︰「這樣也好。元春,鳳丫頭,你們也到太太那里去吧。這兩日我身上不好,寶玉在她那里,可別把她也帶累病了。」
王熙鳳笑道︰「不如秦姐姐也去吧。我們都走了,她在這里,吵著老祖宗不能好好歇著,倒不如一起去呢。」
賈母笑道︰「你這丫頭,別以為你那點心思我不知道。她倒不吵我,倒是你像只小麻雀,天天喳喳的。好了,你們都去吧,年輕人在一起,親香親香也是好的。我也乏了,想歇歇了。」
賈珠先走了。秦可卿還在猶豫,王熙鳳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她就走。
秦可卿知道又要去見賈珠,那心中便如揣了一只小鹿一般,搗騰個不停。連元春和王熙鳳說了些什麼,全然不知,只一味地跟著陪笑。
王夫人見賈珠來了,心中高興,便問為何沒去讀書。賈珠把賈母的意思說了,王夫人便不說什麼,只拉著他的手,上下端詳,摩挲著他的臉,心疼地道︰「老爺也太刻苦了你。看看,臉都瘦了,臉色也不好。想吃什麼,你打發小子來跟我說一聲,現成的廚房,要什麼沒有?可別苦了自己。要是你有個什麼,你寶弟還這麼小,我可靠誰去?」
賈珠笑道︰「母親也太擔心了。我不是好好的嘛。讀書作文章也不是難事,我也不覺得太吃力。母親自己好好保養才是要緊的。」
母子二人正說話,丫頭來說三位姑娘來了。
王夫人見秦可卿來,便覺得有些不妥。王熙鳳是自己內佷女,至親骨肉,和賈珠見見倒也無所謂,但秦可卿卻是外姓姑娘,加上正是豆蔻年華,風華正茂的年齡,與賈珠相見便是不妥。多少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便是由此而生的。她心中警惕,面上便有些不豫起來。
秦可卿察顏觀色,知道王夫人不喜,自己知趣,便托言不放心賈母,要回去看看,便告辭離開。元春和王熙鳳都是七竅玲瓏心,如何不知王夫人的意思?也不好強留,只得由她去了。
賈珠見秦可卿走了,心中失望,卻也不表露在臉上,只和母親、妹妹們無情無緒地說笑了一陣,然後才道︰「父親早上給我留了一篇題目,說下午回來要看。老太太的病也鬧了這半天,我還沒開頭呢。還是趕回去做好了才好,不然,父親回來生氣,鬧得大家都不好。」
王夫人留他吃過飯再走,賈珠執意不吃,只說讓小子送到書房就是了。
賈珠從東院出來,便折回去,從後角門出來,往賈母那邊去。剛出角門,便見無人住的小小三間抱廈前花壇後立著的秦可卿閃了出來。
秦可卿一見他,便紅了臉,低著頭,只管絞著自己的手帕。
賈珠見她嬌羞可人的樣子,心中早已神魂飄蕩,但又知道府中人多嘴雜,流言可怕,便拉她一起走到花壇後。密密的花葉遮得嚴嚴實實,倒也不怕人看到了。
賈珠雖然十八歲了,也定了親,但賈政說要先立業再成家,非要他先參加明年春天的大考後再議親事。但賈珠身邊也已有了房中人,已是知曉了男女之事。賈珠血氣方剛,此時見秦可卿那勾魂攝魄的嫵媚神韻,忍不住捧著她的臉,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秦可卿嚇了一跳,忙伸手推他。賈珠已然一親芳澤,哪舍得放手,反倒一把將她摟在懷里,死活不松手。
秦可卿見推不開賈珠,便垂淚道︰「大少爺若是把我當作輕薄之人,我也無法。只是從今往後,我也無臉見人,唯有一死而已。」
賈珠見秦可卿哭了,知道自己造次了,心中羞愧,忙松了手,伸出袖子去擦她臉上的淚珠,口中語無倫次︰「妹妹別惱!是我不對,我該死,惹妹妹生氣了。妹妹想怎麼罰,就怎麼罰我吧……」
秦可卿見賈珠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又是「噗哧」一笑,瞟一眼賈珠,拿下賈珠忙亂的手,咬一咬手中的手帕,道︰「你呀……一時這樣,一時那樣,可叫人心里怎麼好……」一時又說不下去了,便又慢慢低了頭下去。
賈珠先是見秦可卿哭,心中著忙,後又見她笑了,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竟如帶雨荷花一般,既嬌艷,又清新,竟看呆了。
兩人就這樣呆立著。良久,賈珠才嘆一聲道︰「秦妹妹,你把心安安穩穩地放在肚里吧。」
秦可卿抬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說這話,讓我好生不解。」
賈珠道︰「妹妹何必還說這樣話?若你不解,便是我這番心思都是白費了。雖然我們今兒個才見一面,但我們就好像認識了幾輩子一樣。我知道妹妹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妹妹。只是婚姻大事,不能由我作主。妹妹想來也知道我已經定了親。但那是長輩們定下來的,不由我自己做一分主。那時我也還沒見過妹妹,若是見過了,拼著一死,我也不要那門親事的。」